“師父身子弱,脫水嚴重,比尋常人更不能忍受飢渴。再加上高燒不退,意志力也被削弱。
你昏迷過去的時候一直在迷迷糊糊地喊要喝水,眼瞧着就要撐不下去了,王爺卻還沒能走出迷宮。
萬般無奈之下,他割開了自己的手腕餵你喝血,才讓你堅持下來的。”
鬼衣已經是儘量用最平淡的語氣來講這件事,可是聽在聶韶音的耳中,依舊猶如雷打了似的!
她震驚地睜大雙眼,道:“餵我喝血??”
驚呆過後,便像是失了魂一樣,自顧自地道:“難怪,我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說有水了”
“所以,不是有水了,而是他想到了這樣一個辦法!”
“怪不得,怪不得!”
“我只覺得那水的味道有些奇怪,可是太渴了竟然分辨不出來血腥味”
“我以爲真的有水,貪婪的不斷吮吸”
她有些語無倫次了,不斷搖頭,自責寫滿了她的臉:“在他受了重傷,本就失血過多的情況下,我到底是喝了他多少血!”
這個問題,誰也不知答案,她自己可以找到!
所以,她迅速將君陌歸另一隻手搶過來按上了脈搏!
他的身子狀況她非常瞭解,究竟損傷多少氣血,她只要一把脈便能知曉。
須臾後,她那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僅剩的那點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他昏迷的時候,是不是休克過了?”聶韶音朝鬼衣看去,問:“你在爲他診治的時候,是不是他的生命體徵一度停了?”
鬼衣點點頭,都不忍心看她的神情,撇開了頭,道:“虧的師父教會了我攝魂針陣,我連續用護心陣護住了王爺的心脈,好歹是把命保住了。”
聶韶音茫然。
他差點丟了命!
居春垂下頭,不忍多言。
她就是不想說,卻也一如鬼衣所說,肯定是瞞不住的,與其讓聶韶音自己猜想,倒不如說實話。
“小姐!”紫衣上前,握住聶韶音的手,道:“小姐你不要自責,這事兒不能怪你的。”
鬼衣也道:“是呀師父,王爺一定是心甘情願這麼做的。”
“那他的手爲什麼包成這樣?”聶韶音再怎麼震驚,卻沒有忽視掉君陌歸的兩隻手都被包裹成糉子一樣這一點。
鬼衣遲疑片刻,心想反正說了初一也不怕說到十五,決定說實話,道:“爲了給你降溫,王爺把自己的雙手凍冰了給你做冷敷。雖然沒有起多大作用,但他的雙手生了凍瘡,兩隻手掌都凍傷了。”
聶韶音倒抽了一口氣,喃喃說道:“他是不要命的嗎?”
那麼,他身上幾處傷的情況一定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也不顧在場有多少人,翻開了君陌歸身上的被子,第一個檢查的自然就是他腳上的傷!
果然!
因爲受傷之後沒有第一時間處理傷口,她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加上地下城的環境很差,許許多多的腐屍滋生了太多細菌,他的腳受傷之後感染了很多病菌,引發了諸多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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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後來,也不知道他到底用這隻受傷的腳走了多少路、揹着她走了多少路!
所以,獲救兩日後,他的腳還是比豬蹄還腫,傷口化膿,連包紮都不能包紮,只能敞開着。
見狀,鬼衣也不瞞了,道:“王爺這腳潰爛太嚴重,我只能先用藥,潰爛流膿怕捂着不好,便沒有給他包紮。”
“潰爛了,要把爛掉的肉刮掉,你不知道嗎?”聶韶音低着頭,聲音是發抖的,能發出的只有氣聲。
聽言,鬼衣抿了抿脣,道:“我本來是想這麼做的,可王爺不允許。”
聶韶音突然揚高了聲音,面色冷厲地看向鬼衣:“虧你還身負神醫美名,他差點都死了,清醒的時候能有多久,他說不允許你就不做!難道你想讓他這隻腳徹底廢掉嗎!”
鬼衣默默垂下頭。
並非不清楚這些,只是這時代的人,爲主盡忠的想法深入骨髓。主子說不讓動,他便不敢動!
聶韶音也憋不住了,怒不可遏地道:“居春,把我的手術刀拿過來,做術前準備,給他做局部手術!”
君陌歸爲何不允許鬼衣動手,不用問她也清楚。
刮掉腐肉,很可能會導致輕微殘疾,就像藺畫扇那條中了屍毒的腿,饒是她醫術驚天,也不可能讓切掉的腿肉長出來。
腳掌上的肉同樣如此。
恢復得好,或許情況沒有設想的那麼糟糕,頂多輕微跛腳。可若是恢復不好,以後君陌歸兩隻腳就可能一邊高一邊低,走路就會一瘸一拐的!
好好一個玉樹臨風的人變成了殘廢,這是最壞的情況,君陌歸當然不願意了!
然而,在聶韶音醫者出發點看來,如果任由這隻腳這樣潰爛下去,寄希望於用藥消炎,別說輕微殘疾了,怕是整條腿廢了都有可能!
“是,姑娘。”對聶韶音的話,居春自然是唯命是從,立刻轉身去了。
鬼衣張了張口,本想反對的,轉念心想:這是聶韶音做的決定,就算君陌歸醒來生氣,也有聶韶音撐着。
再說了,聶韶音決定了什麼,哪裏是他能阻攔的?便道:“手術由我來做吧,師父,你身子尚未恢復,彆氣壞了身子。”
“我爲什麼生氣?”聶韶音冷冷地看着他,美麗卻消瘦不少的臉龐上佈滿了寒霜。
她不曾用這幅面孔對待過鬼衣,明明是個少女,卻讓他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心生敬畏。
沒錯,又敬又畏!
鬼衣沉默一會兒:“”
沒敢與那宛若刀鋒的目光接觸,他敗下陣來,垂頭道:“是徒弟錯了。”
爲醫者,不應被病人牽着鼻子走。
這是聶韶音平日裏經常掛在嘴邊的、所謂的明鏡臺的醫訓,明鏡臺的大堂上有一塊大夫坐診牌匾,上面簡單描述了各位大夫在醫學方面的長才。
而匾額最上頭,就寫着這麼一句話:
爲醫者,當以救死扶傷爲準則,不爲權貴低頭、不爲金錢折腰!
他們的東家,便做到了這一點!
聶韶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心思去責怪他,又掀開了蓋在君陌歸腿上的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