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甜聽得不忍，低頭趴在莫錫山的腿上，老人的話，跟控訴似的。
她是他一手帶大的，從14釐米的鞋子，到36碼。
纔到莫家的時候，就是外公給她買的鞋，頭天晚上拿着她的腳量，然後放一根指頭量，“我們家甜甜的腳真小，以後長大了，怕是連34碼都穿不了，要稍微放大一點，腳大江山穩。”
腳大江山穩，是外公說的。
外公說甜甜長大了會很有出息，大嘴喫四方，大腳走天下，咱們甜甜嘴小沒關係，可以喫些精貴的東西，但是腳一定要放大點。
長大了，她的腳不止34碼，是36。
纔到莫家的時候，衣服也是外公買。
是外公給她和雲燁蓋被子。
因爲外婆不怎麼在莫家，經常都在孃家。
外公乎是像父親一樣的存在.......
“外公，以前我就說長大了孝順您的，您忘啦？
我是您帶大的，我哪裏都不會去，我就賴着您，您趕我走，我也不走。
反正您說什麼也沒有用，我就是不走。
您不准我挨着您，我就要挨着。
您打我，我都不走！”
她撒嬌似的耍着賴。
莫錫山很想狠心的把辛甜趕走，這是他女婿的私生女！
這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力到手邊又收回！
“你先出去。”
他說了這四個字，像是決絕，又像是無可奈何。
辛甜還是蹲在地上，趴在他的腿上，低低輕泣，“外公，我去弄點粥來給您喝。
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了，討厭我了，覺得我不是您的親外孫女......
可我還是愛你的，一點也沒變，你要是不喫飽點，哪有力氣來討厭我，來趕我。
我會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着你......”
莫錫山輕嘆一聲，辛甜聽見了就站起來，又跑下來樓去裝粥上樓。
五分鐘過後，莫錫山坐在椅子上，辛甜坐在桌子上。
她高好多，尖着嘴一口一口的吹着勺子裏的粥，然後想喂進莫錫山的嘴裏。
莫錫山沒有味口，只覺得難受，嘴裏泛苦。
辛甜眼睛泛紅，嘴角去牽着彎彎的弧度，“外公，小時候您餵我喫飯的事，您忘了嗎？
您說......”
辛甜捏了捏嗓子，把聲音弄得低粗，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甜甜，現在外公餵你喫，等以後你長大了，要喂外公喫飯啊。
萬一外公哪天也像你一樣發小脾氣了，你可要哄着外公，不準給外公臉色看哦。
您還說，如果外公哪天味口不好，甜甜也要像外公一樣，到處去找些可以入口的東西給外公喫，不能把外公餓着了.....”
辛甜看着莫錫山嘴角輕輕抽了抽，但那雙眼睛依舊不看她，“我那時候說，我會哄着外公的，外公說什麼，就是什麼。
外公，你就讓甜甜哄你吧，這飯好香，甜甜可以啊嗚啊嗚喫掉一大碗，外公也嚐嚐，裏面有小番薯粒，香甜香甜的，要是你不喫，等會被甜甜喫完了，可就沒有羅。”
辛甜說着說着，哭了起來。
那些小時候的事，她記得那麼清楚。
外公怎麼哄她喫飯，怎麼帶她去玩，她都記得。
她心裏一橫，把碗放在桌上，在莫錫山身上跪下，泣道，“外公！我是親的，您親的外孫女，那些報紙是騙人的！
我是親的，我們現在就去抽血！
我們去驗dna！!外公，咱們不傷心了，好不好？好不好？甜甜求您了，喫點飯吧！吃了飯，咱們去驗dna，你別不要甜甜啊！”
莫錫山被這哭聲擾得心疼，他伸手抱住外孫女的頭，拉到自己胸前，捂住，“阿甜......”
“欸！”
“外公心疼，疼啊......刀子割一樣的......”
那些真相就是刀子，根本不管他是不是年齡大了，根本不管他受不受得了這個年紀來承受親情不純的打擊。
莫錫山並沒有相信辛甜的話，只當自己的原因讓外孫女亂了分寸纔會這樣，而辛甜真的想豁出去了。
她受不了養育她的人如今這般模樣。
她和雲燁還年輕，偷摸着就偷摸着，
只要外公晚景幸福安康，都值了。
“外公，我是親生的，甜甜是您親親的外孫女。是孫女，孫女！”
莫錫山點頭，拉着辛甜的手肘就要往上拖，“你起來，起來。”
莫錫山要讓辛傳明滾出g城，不是玩笑話。
一週之後，辛家實在崩不住了，辛傳明希望辛甜想想辦法。
因爲辛家現在在g城做不下去生意了，所有的工廠，公司，全都出了問題，相關部門數不勝數，現在還要來查稅帳！
辛傳明知道莫錫山這是要把他往死裏整，沒有個公司有多幹淨，要細查，有個公司經得住查？
更別說什麼違章建築，污染排放不達標，消防隱患嚴重。
哪條都可以叫辛氏調銷執照。
而你手裏的標準沒用，標準在別人手裏。
辛傳明下跪都沒有用，莫錫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後來還是辛甜替辛傳明求情，偷偷在莫錫山耳邊說，把辛家整垮了，她以後就沒啥可繼承的了，辛家沒垮，她還可以分一半。
這樣她拿到財產，就可能把公司辦得大一點.......
莫錫山這才收了手。
辛甜不是莫菲的親生女兒這則消息出了之後。
孟有良和苗秀雅都沒有和莫家的人走動過，連偶爾要去和莫錫山偶遇的溫佳妮都沒有去和莫錫山偶遇。
這一日，莫錫山終於走出大院，兒子，外孫女都工作去了，因爲看他精神好了，大家都放心了。
莫錫山在外面，也沒有哪個狗仔敢去拿鏡頭對着的。
所以他也不怕。
溫佳妮的車子，遠遠的跟在莫錫山後面，直到莫錫山由警衛員跟着一起進了廟，溫佳妮才停了下來。
莫錫山上了香，又出了寺廟，溫佳妮又跟着，直到他回了莫家，她才放下心回苗家。
溫佳妮給雲燁打電話，問莫錫山在家裏的情況，雲燁一一告知。
他們都發現，沒有戀人這層關係之後，反而更容易溝通，雲燁的耐心也比以前好。
溫佳妮對雲燁沒有什麼奢望，當時回到苗家就知道雲燁喜歡的人是辛甜，她沒有說什麼，也覺得沒有計較的必要，只是覺得人不可以太貪心，反正她的家還在。
溫佳妮對孟有良沒有什麼感情，孟有良更把溫佳妮當女兒看，因爲一直都覺得溫佳妮是他女兒。
可是溫佳妮沒有和孟有良有過單獨的相處，更沒有親人間的互動，這種感情對於她太牽強。
她喜歡莫錫山，以前是準兒媳的時候就喜歡，覺得這樣的公公很慈祥，又不兇，對小輩也好。
後來知道血緣後，更想有一個像莫錫山這樣的父親。
農曆端午，南方家裏有老人的都包了糉子。
溫佳妮跟着苗秀雅一起包糉子，一個個，包得很好，苗秀雅直誇，溫佳妮折着葉子，“媽媽，我包好了，等會給莫伯伯那邊送點過去。”
苗秀雅笑着答應下來，“好呀，你挑挑看，選包得好看的送去。”
下午四點，溫佳妮開車到了莫家，摁了門鈴後，是警衛員開的門，警衛員認得她，讓她進去。
今天莫家也在包糉子，樹蔭底下包，別有一番滋味。
溫佳妮看着這一大家子和和樂樂的，感覺自己有些多餘，便把籃子交給警衛員，說還有點事，先走。
“溫小姐，在這裏坐坐嘛。”警衛員知道是熟人，便老將軍邀請。
溫佳妮擺了擺手，“家裏還過節呢，媽媽還在等我。”
溫佳妮剛剛走到車邊，莫錫山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妮妮啊！怎麼走了呢？”
溫佳妮一轉身，看到莫錫山拄着柺杖追了出來，那瘦瘦的，突然有點彎背的樣子，讓她心裏一酸，真的老了啊，聲音有點輕抖，“莫伯伯......”
莫錫山已經走了過去，“大過節的，扔下糉子就走，也不打個招呼。”
她笑笑，“媽媽還在等我過節，那些糉子都是包的，莫伯伯到時候每種口味都嚐嚐，看看我手藝怎麼樣，沒有我媽媽包得好，您可別嫌棄，但你也別喫太多，糯米的東西老人不好消化，一樣一口就行.....”
莫錫山看着溫佳妮，雙眉蹙着，目光有些深，帶着慈和，輕嘆一聲，“你這孩子，每次都跟着我，又不跟我打招呼，我出來找你，你又跑了.....”
溫佳妮一聽，微微泛潮的眼睛，差點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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