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程的下巴骨在擡起脖子的時候，很明顯的凸了出來，一個星期前，還光華溢溢的人，如今像是上帝用極細薄的手術刀從他的整個身體削下了一層肉，總是一個動作變讓關節處的骨節更分明起來。“我有個會，沒空接待您。”
裴錦程掛了電話。
裴錦程知道，爺爺向來都是個下得了狠心的人！
白珊退了一步，“錦程！”她捂着自己的嘴，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瘦了一圈的男人，她一直都刻在骨裏深愛的男人，用一種嘲弄的腔調和她說話，不但如此，他跟她說話的口氣，越來越歇斯底里起來！最後幾句，他簡直是在吼！
怕哭出來，這些話明明是事實，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味道，完全都變了，變得好絕情，可是有什麼辦，她要是沒有他，天都是黑的，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姿態，“錦程，阿璇都走了，我們好好在一起吧，好不好？不是說，珍惜眼前人嗎？”
裴錦程冷冷一笑，“我負了你什麼？白珊！你告訴我，我負了你什麼？我到底負了你什麼？”
“！”
呵，又是曾經！一個曾經，到底要綁他到什麼時候？她走了嗎？有本事就從地球上消失！否則就是她躲進深山，他都要把她找出來！絕不罷休！“我的妻子，只有叫申璇的那個女人！”
“如果沒有四年前的事，我會跟你結婚，你會是我的妻子，以後也會有孩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改變！但是成了植物人，不是我的本意，如果爺爺沒有退婚，我醒了依然會跟你舉行婚禮，但是爺爺已經退了婚，也讓我跟阿璇結了婚，我成了有家室的男人，爺爺也讓你另尋佳偶，我們裴家，沒有任何一個人求你等我三年！這中間發生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我裴錦程負的你！我裴錦程，從未負過你！”
“那孩子的父親，是誰！”
今天這個消息爺爺當着全家人的面說出來，白家定是知道了。
等sunny一出門，白珊便進了他的辦公室，堵了他正要出門的路。
這些東西每次從白珊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他都感覺自己的脖子，四腳全都被繩索勒在一起，勒得他快要斷氣，他從來都不是個願意食言的人，可在白珊說出這些話後，都是枷鎖，時時提醒他的過去是個敗類。
裴立拉起歆瑤，託着她的手肘，“我會把他找回來，裴家的孩子，不能落在外面。”
歆瑤擡頭，“爸，我就知道您會殺了那孩子，可是……”
歆瑤擡起頭來，望着自己的父親，即便蒼眸裏已經淚霧氤氳，但依舊追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
“！”
“那二當家已經死了那麼多年，親子鑑定如何做？”
...........
“可是，您不是對永泰會……”歆瑤疑着聲，輕輕的，不敢再問下去。
裴立擡手一扶門框，顯些站不穩，生叔忙忙奔過來扶住他，裴立指了指電動車，“去禁園，先去禁園！”
白珊望着裴錦程，終於癡傻一笑，眼裏泛了淚水，緊捏的拳頭，放都放不開，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拉起來綣緊的一般，抖抖的聲線拉出顫顫的音，“那你答應過阿璇不碰別的女人，是吧？！”
歆瑤眼一睜大，“只要找到那個孩子，證明是我的不就好了嗎？”
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申璇。
寬大的商務車上，司機表情嚴肅的開車，生叔坐在副座不發一言。
“是永泰會二當家的……”
“老爺子，您放心，我一定會嚴謹用詞，到時候會給您過目。”
歆瑤一晃！
而這個女人是裴立的幼女，已經四十歲了。
又是十六歲十九歲，又是發過誓，又是要娶要結婚，又是照顧一顧輩子！又是等了他三年！
他凝着白珊的眸光越來越冷然，最後帶着一點點輕嘲，這是他從未對白珊用過的笑意，是從內心裏漫上來，沒有加以控制的表情。“我沒有娶你嗎？沒有跟你結婚嗎？你不是住在茉園嗎？我沒有照顧你嗎？！你現在不是喫裴家的穿裴家的用裴家的嗎？！！還有！！！那三年，我讓你等了嗎？！！！”
一個星期了，他騙了自己一個星期了，不能再那麼下去了，人又不是活在夢裏就可以的。
禁園外下了車，往裏走，生叔走在裴立前面，替他撥開濃密的灌木叢，兩人一步不停的走進了裏面的園子裏。
“瑤兒，你最好不要再騙我一次，你受不起的。”
可是
申璇爲什麼說放下就能放下？說走就走？說拋棄就拋棄？他現在好好的，不是植物人，她也放得下？
錦的脖時關。裴錦程微一鎖眉，“你沒事跑公司來做什麼？”
他現在要去查點東西，怕是不那麼容易，只能去找林致遠。
“錦程，你曾經說過，我會是你的妻子，她走了，我做你的妻。”
白珊被裴錦程吃了火藥一般的連聲質問弄得回不了神，“錦程，我只是關心你。”
看到裴立走進禁園，她走去，主動拉上裴立的手，哀哀的喊了一聲，“爸。”
“你若真關心我，就呆在你的茉園，不要出來晃動。”裴錦程揉着眉心，看到白珊委屈的樣子，就感覺每個細胞都在炸火，“你天天在裴家呆得這麼無聊，呆得需要做飯來打發時間，看把你給委屈的，是不是想家了？想家了就回孃家住一段時間，住到想回茉園再回去。”
三十來歲的女人，靜靜的站在石桌旁，淺灰素衣，青絲綰起，腕戴佛珠，即使如此，也是出塵之美。
白珊聽到裴錦程嗓門越來越大，突然，她細胞裏爆出一股不屬於她的力量讓她大聲吼了回去！“裴錦程！你還說你沒負過！那時候你跟我在一起，你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歆瑤手腕上的佛珠取下來，撥了撥，“爸，我……沒騙您。”
“瑤兒，你跟爸爸說實話，那孩子，真是永泰會二當家的？”
歆瑤遲疑一瞬，“爸，是的。”
白珊立時收了眼中淚水，怔怔看着裴錦程，委屈更甚，“錦程，是不是阿璇不見了，你就把火撒我身上？我又沒做錯什麼？我十六歲就跟你在一起，你跟我發過誓的，你會娶我，你會跟我結婚，你說你會照顧我一輩子，這些你都忘了嗎？你當時成了植物人，我也一直等着，從未變過心，哪怕我現在是個姨太太，也沒天天說你啊。”
“都這麼多年了，我還能怎麼罰你？”
裴立眸色冷冷，帶着狠絕，“十九年前，我已經把永泰會，連根拔了！”13acv。
裴錦程看着白珊居然也會梗直了脖子，面紅耳赤的跟他對吵，不禁覺得眼前一切都不那麼真實起來，“裴錦程！”這三個字，申璇纔會這樣動不動這樣朝他喊，他“呵”了一聲，“我說過會跟你結婚，會讓你做妻子，但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不碰別的女人？!你以爲我是仙人？”
歆瑤一驚，怔怔的望着裴立，“爸，您既然這麼快接受，當初爲什麼要那樣對我？”
白珊無法再低聲下氣下去了，她再退了一步，聲音慢慢放穩了些平了些，“爺爺都說要你們離婚了，你跟我在一起那麼久，從來都沒有說過要負我的話！如今她走了，爲什麼不能給我一個妻子的名份！”
叫了sunny，安排主持會議。
裴立眼裏一泛水光，差點控制不住，卻把事件拉回理智，“聽阿生說……”
白珊笑了笑，軟甜的笑意，是以前裴錦程誇她像朵清新的小茉莉好種笑容，“錦程，我想過來問問，你中午喫什麼？”
裴歆瑤就這樣用最簡單的方式出了禁園，當裴先文，裴先業，裴先河接到消息，熱淚滾落的往家趕的時候，裴立已經叫上了生叔，聯繫好報社的人，坐着宅子裏的轎車，接到報社的記者後，車子開往錦程控股。
裴立有些失望的搖頭，“你現在難道還不明白？不管如何，你都不該爲了一個沒有結婚的男人瞞着你的父親！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寫在裴家家譜上的？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裴錦程擡腕看了一下表，“我喫什麼還需要你來管？什麼東西不可以填飽肚子？公司食堂就在樓下，你還怕我會餓死？”
“嗯，爸，您原諒我吧。”歆瑤揪着裴立的衣襬，跪了下去，“爸。”
裴立方要出門，生叔就急急從外面路上纔開過來的電動車上跑下來，“老爺老爺，四小姐說，想見您，想跟您認個錯。”
眼前人？珍惜眼前人？“好好在一起？”
“爸爸，我說了，您能不能不罰我。”
裴立則端坐於後座左側，並不顯疲態，手裏佛珠緩緩撥動，彷彿今天上午一出父女打消隔閡的戲碼根本沒有上演過，而是冷靜的問記者，“像這樣的聲明，怎麼做，纔不會對女方的名聲造成影響？到時候你得注意一下。”
裴立思量一瞬，又道，“如果錦程不肯親自開口，到時候這個聲明，由我來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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