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本體，意味着李柃此刻之於物質層面的大千世界，猶如外來之物那般超然物外。
塵世如同一夢，而他就是掌控夢境的魘魔，擁有着影響和改變物質的能力，但卻又不屬於這裏，不受到此間規則的限制。
這在本紀修士的觀念之中，乃是接近於合道煉真的形態。
化神後期之後，煉化物質之形，還原本真，就是再無形、神之區別。
斬出真我靈性，寄託虛空，因而長生不朽。
此即爲，天道之境！
從這世間萬物的演化過程便可知曉，從來沒有任何一種塵世生靈脩煉得如同天地宇宙強大的可能，人之於天地，猶如滄海一粟，無比之渺小。
即便是化神境界的大能，擁有數萬人以上規模的神魂之力強度，擁有數萬年修爲法力，能夠調動法則，撬動千倍，萬倍元氣，也只不過是上億的級別。
這般大能一念而起，可以興風雷，起波瀾，搬山撼嶽，移星倒鬥，但充其量也只是借用這方天地宇宙的力量。
生於大千世界，便要受到大千世界的桎梏，這是化神境界的侷限性。
然而合道煉真者不然，祂們斬卻三尸，太上忘情，將自己意志注入天地大道，奪取了天地大道的權柄，這便是躍池之魚，超脫了世界。
這，其實才是古修時代真正意義上的“飛昇”，乃是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混元道果。
不過據啓削所知，李柃應該還沒有那麼快修煉到那般地步。
“應是他的法身道果，希夷妙法香嚴體空，縹緲無蹤，有無形無相之妙。”
他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
四周一片空寂，啓削也不確定李柃是否在此間，謹慎小心的選擇了撤退。
對他來說，這番偷襲原本就是投機，不得而中，就該爲自己的安全考慮。
啓削身上散發出土褐色的光芒，整個人都如同陷入泥淖，沉了下去。
這種源自於先天稟賦的神通乃是五行大遁之中的土遁之法，和尋常土遁不同的是，它具有着法則層面的特性，遠勝同一類型的諸多神通法術！
轉眼功夫，啓削身影消失不見，一下潛入地脈，挪移千百里。
他成功的穿透無風坊內法陣禁制，甚至沒有驚動正道分毫。
密室之內，一個空殼四分五裂，靜靜散落在那裏。
……
“這個傢伙竟然藏得如此之深！”
李柃就在原處，靜靜看着啓削進來，一擊而中，然後悚然而驚，瘋狂逃竄。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只是對方看不見他而已。
確實如同啓削所言，如今的李柃已然初步掌握實體的奧祕。
這將會使他超脫此世，證道不死。
擺在他面前的道路已經清晰可見，那就是將自身意志寄託在香道本源之中，化爲天下萬香。
如同血海魔尊，繼承了前輩高人遺留下來的血海，便可不死不滅。
這可以視作是合道煉真之前的預演，古修合道煉真並非一蹴而就，需得先有這般的階梯才能循序漸進，逐步把握到寄託虛空的精髓。
不過在此之前，李柃確實感受到了更爲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除去原本已有的希夷法身之外，又一法身境界的道果。
他將其稱之爲靈慧法身。
“我已經證悟智慧之性的本源，掌握香道靈性奧妙，此香已然從法則晉階至本源的層面！”
香道心悅爲香，原本就和智慧靈性擁有着緊密的聯繫，掌握這一領域的法則之力是再正常不過。
李柃從惜生消殺，無勝香，悟道香，神精香等香品開始，逐步煉製出意和香，意可香，掌握度化之力，而後又是智慧道果，大圓鏡智等香品，衍生出宿慧香。
這些種種，名目種類衆多，功能不一而足，但卻都指向同一道途的正果，那即是有情衆生的靈性智慧。
如若用天地人三香的分類方式，已經很難確定其種類，應該稱得上是橫跨天人，奪取天地造化的香品。
李柃心中忽的生出了莫名的悸動，感覺法則之力如同潺潺流水融入自己元神，兩者緊密相合起來，再也不分彼此。
空無一人的密室中，一股肉眼無法看見的香魄散開，帶着淡淡的蘭香氣味飄揚而出。
這股香魄的穿透性極強，雖是虛無淡泊，但卻依舊無視法陣禁制來到了外面。無風坊外，莫名的其了一陣香風。
此刻的坊市荒郊仍然還是一派荒涼如沙漠的僻壤景象，不時可見一些避風的山坡，枯樹下，如同鬼火的低階鬼靈正在漫無目的的遊蕩。
這是此方地界常見的景象。
冥世淨土如同一個沉積靈蘊的池塘，各方生靈思維和記憶之中迸發出來的靈感粒子散溢到了天界，而神魂本質之中的殘渣餘孽卻是不斷下沉，來到冥界。
這正是所謂的清氣上升，濁氣下降。
陰神陽神兩相區分，前者清靈而潔淨，融合香火願力封爲神靈，後者渾濁而污穢，常因貪嗔癡怨匯聚而墮入鬼道。
即便後來重新掌握陰陽平衡，成就鬼仙，那也是極高境界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和初生就已經清醒靈敏的神靈不同，這些低階鬼靈往往都是呈現渾渾噩噩，連野獸都不如的形態。
這從萬靈宗招納新弟子，要求有多低就可見一斑。
雖然也有戰爭補員的因素在，但堂堂大宗，有元嬰大修士和數位結丹境鬼修當長老的勢力，招收新弟子條件居然是聽得懂人話，颳風下雨了懂得往石洞裏面躲就行。
但這其實還不算太離譜，甚至若非冥世淨土廣袤無垠，隨處都可以找到茫茫多的新生鬼靈，這般的條件怕是都還不容易填滿名冊，還得請動積香宗人舉行往生大醮的焚香祭禮，利用香道之法啓發靈性。
不過這一日，香氛飄過，如同春風拂面。
荒寂的原野上，一朵朵鬼火似乎就像是突然開了竅，誕生出不同的花火。
那些如煙似霧，與風中凌亂的，也逐漸凝爲飛蛾，蝴蝶等外形，飄然落了下來。
香韻流風繼續向外擴散，不久之後便蔓延至百里之外，然後向着更遠的地方而去。
如若此刻有修士於空中飛翔，法眼如炬，運足目力向下看去，便將發現，下方的大地上，越來越多如同燭火的微小光團亮起。
這樣的異象一直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才被修士發現，因爲負責在周邊地區巡邏的衛隊修爲境界不高，並無辦法區別這些鬼靈和平常有何區別，充其量只是覺得它們今日異常喧囂，可能是無底洞那邊會有風暴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