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羅仙府,新落成的積香宗山門上空,浮雲臺中。
李柃坐在案前,手執密函,若有所思。
此刻已經是積香九十年的冬季,他成功把這座浮島搬運過來,作爲自己閉關清修之所。
如今所有宗門事務交還弟子,自己關注起了更大層面,卻是發現,根本沒得清淨機會。
因爲局勢遠比預計之中還要更加不容樂觀。
這些年間,北霄島也不能說是無所作爲,他們也曾致力於獵殺妖魔,打擊邪修,鎮壓海盜,致力於解決北海的混亂問題。
奈何大環境早已惡化,北霄島外,也沒有任何豪強勢力能夠爲整個北海負起責任,所以最終還是除惡不盡。
“這可是個大問題,一不小心,就要再次暴雷。”李柃說道。
“眼下情形,就好比北海這個大屋子裏面剛剛鬧過一場鼠災,好不容易,明面上能見的老鼠都被打死了,但卻留下不少腐爛屍體,還有各種各樣的蟑螂,蠅蟲孳生,甚至還有些許幼鼠躲在各種陰暗角落,隨時準備捲土重來。
更不要提,外面被吸引進來的野貓野狗......
北霄島是個粗笨而又遲鈍的老年人,一番折騰下來,早已氣喘吁吁,又老眼昏花,行動遲緩,根本無力應對。”
慕青絲此時也在房中,一襲水色錦緞長裙,倚着軟榻而坐,輕鬆而又隨意。
“可這好像與我們關係不大。”
她如是說道。
早年的出身和經歷,始終決定着一個人的思維。
李柃道:“話不能那麼說,我們身處北海,要受到這大環境影響,不可能活在虛空中。”
慕青絲聞言,不禁一笑:“可如今好像還真就活在虛空了。
我曾聽聞,古時有人將小洞天稱作世外桃源,常有大能高手感慨,洞中方几日,世上已千年,就是要徹底斬斷世俗,躲避外界因果。
如此一來,完全可以憑着洞天之中的出產自給自足,過上清淨自在的生活,更爲關鍵的,還是千年之後劫氣不興,即便仍有三災考驗,也將大幅削弱。”
李柃道:“你說的是出世的修法,也是古典時代的理想狀態,但當今時代世無淨土,何來真正意義上的世外桃源?
更何況,我等修煉上進的過程中,不知和多少修士之間有過因果交匯,利益往來,各種有形無形的關係,不是那麼容易斬斷。”
他說到這裏,輕輕一嘆,道:“或許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修仙界纔會從古典時代追求飛昇轉變至此。
古典修仙,修的是大道,求的是超脫,具體路線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然後舉霞飛昇,成仙成神。
今時修仙,同樣修大道,求超脫,但具體路線已然稱作煉虛合道,追尋的是自身內天地的構建,以及自我力量之完備。
修行修行,修的是心,行的是道。
道在何方?道就在我們腳下!”
慕青絲聞言,目光微動,略爲驚異道:“道,在我們腳下?”
李柃道:“不錯,我以爲,這是向內證聖的關竅,或許我晉升之機,便要應在這一感悟上,否則始終都在基本的元氣,力量層面打轉,到老仍然還是一場空!”
李柃曾和慕青絲合璧殺敵,感受過真正意義上的元嬰境界,再加上自身神魂本質,智慧心性都得天獨厚,自然而然,也就有所領悟。
到現在,他甚至感覺,自己離元嬰都只有一步之遙了。
這是超越常人數百甚至上千年苦修之功,飛快登臨結丹圓滿的成就。
李柃又道:“我前面說過,這座洞天不是我們自己一家之力來建成。
恰恰相反,它能成功搬遷至此,和整個北海修仙界脫離不了干係。
它表面看來是世外桃源,但實際上,還真不是什麼世外桃源,這裏面有太多因果業力沒能償清了。
表面看來,我們已經用金錢報酬結清了這些因果,但焉知金錢大道運作規律複雜,反而又再次結下因果?
因此我認爲,超然於世那條路是行不通的,無論香道也好,積香宗也罷,都得契合當今時代主題,積極應劫,才能掌握主動。”
慕青絲道:“那倒也是。”
李柃道:“得益於我等斬斷妖魔誕生的源頭,後續屍變未曾發生,也不至於誕生出超越結丹的恐怖魔頭,但此前就已經存在的那些結丹魔王,築基大魔,還是給那些地方帶來了深重的災難。
商會分舵和各方家族,勢力基業,遭到了重大打擊,各方據點幾乎可以說是一片糜爛。
不過相較於此,我更擔心的還是那些低階修士的上進問題,乍然出現那麼多煉氣修士,不好好引導是不行的。”
慕青絲道:“那,夫君打算具體怎麼做?”
李柃道:“沒有打算怎麼做,無非就是按部就班,一樣樣解決。
既然整個北海都已經被妖魔搞得烏煙瘴氣,惡穢難聞,那首先,當然是消滅源頭,大開門窗,通風換氣。
然後再以善德化香,薰染人心,淨化環境。”
......
李柃是如此說,也是如此做。
又一日,特別邀請這次幫助自己掌控仙府的大功臣,陣道大師林箕,金大師二人商談要事。
此刻這二位陣道大師仍然還在積香宗暫住,負責後續諸多事宜。
“李道友,今日召我們來此,所爲何事?”
得知李柃之情,二人有些奇怪,因爲平日李柃去他們住處居多。
李柃微微一笑:“且容我賣個關子,二位隨我來。”
兩人聞言,不明所以,但出於好奇,還是跟了上去。
卻見李柃帶他們越過界門,前往九畹島內的一座小谷。
此方地界環境幽深,行之愈內,便愈發的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傳來。
若非知曉李柃不是要害自己的敵人,兩名旁門大師都要嚇得落荒而逃了。
突然,林箕心頭一震,帶着幾分莫名的震驚擡頭張望。
“這裏是......”
他略微失神,但見出現在前方的,是一團宛若黑雲的煙霧。
其氤氳於谷底深處,正好把一個方圓百丈的盆地狀空間填滿,使得其像極了鬥蠱所用的瓦罐。
&期間隱約可見雲霧化形,幻化出古怪的形狀。
林箕和金大師看了許久,好久纔想起,那似乎是一大串葡萄狀的多囊泡虛空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