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知道大姑姑要跳的是一個深坑,不過,畢竟還沒跳。
貞娘雖然有心想勸勸,話又說回來了,依着大姑昨天對八房人的表現來看,自家大姑不一定會聽,她還是沒必要自找沒趣了。
又或者,這世上總有些運氣特別好的人,徐家那邊於別人是深坑,說不準於他卻是機遇。所以,幾年後的事情,現在就早早去在意它倒也沒太大的必要。
靜觀其變,做好應對纔是必要的,並不需要杯弓蛇影。
晚上,貞娘本以爲會睡不着,可沒想一倒到牀上就沉沉的睡去了,實在是她接管墨坊以來,雖說事情辦的是有聲有色的,但壓力着實不小。
如今七祖母沒事,墨坊自由七祖母當家作主,再加上爺爺如今也迴歸了墨坊,大事自有他們擔着,她只需制墨賺錢。
所謂無事一身輕便是這般,倒是一夜好眠。早上貞娘醒來,居然外面天光大亮。
“這不是睡到大中午了吧?”貞娘嘀咕的起牀,外間喜哥兒不見人影。卻又聽得水伯那邊的梆子聲還在響着。
“打熱水的梆子聲?”這應該挺早啊,怎麼天光這麼亮了。
貞娘想着,出得門,才發現屋外的雪厚厚的一層,天光的亮是叫雪給映的。
杜氏正在院子裏燒着火盆,一邊喜哥兒正幫着扇火,這火要是不扇的話,煙能嗆死人。貞娘洗瀨好,跳了幾下,活動活動身子,便走到雪地裏,在牆頭的地方,先拂開上面一層碎雪後,就從中間抓了一把雪,捏成球,就放在嘴邊啃着,跟夏天喫冰一樣。
“二姐,你喫雪!”一邊喜哥兒怪叫道,這事情他幹過,最後被趙氏拍了一巴掌。
“沒事,這是臘雪,吃了能殺肚子裏蟲。”貞娘道,當然,她這嘴裏的殺蟲是殺菌,至於科學依據,沒聽瑞雪兆豐年嗎,臘雪於土地有殺菌殺蟲的作用,於人也差不多吧,當然,這其實是穿越前李貞爺爺的理念,而每年下雪天,她爺爺就會抓一把喫。
如今貞娘做來,倒是更懷念起後世的爺爺了。不由的擡頭看天,爺爺,你放心,這一回,李墨會完完整整的傳承下去。
“貞娘,怎麼了?”一邊杜氏看貞娘神色有異,便問道。
“沒什麼,眼裏落了灰。”貞娘嘻笑道,側過臉,拿起掃把掃起雪來。
一邊喜哥兒聽得貞娘這麼說,自也抓了一把往嘴裏塞。結果趙氏正好過來,又是朝着他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你餓死鬼投胎了。”
“二姐也吃了。”喜哥兒不甘的告狀。
“哪兒呢,我沒看見,你少拿你二姐當擋箭牌啊。”趙氏看着正在掃雪的貞娘,自又沒好氣的瞪了喜哥兒。
喜哥兒苦巴着一張臉,他冤死了。
一邊杜氏抿着嘴笑。隨着桐油事件漸入尾聲,杜氏的那點事情也就算是過去了,一家人不能老彆扭着過日子。
喫過早飯,貞娘便扶着爺爺去墨坊那邊。
今天李老掌櫃的穿着一身新棉袍,頭髮梳的整整齊齊,戴着一頂皮帽。手裏拄着一根檀木手杖,這手杖是前段時間貞娘幫他買的。
迴歸墨坊,今天對李老掌櫃來說同樣是一個非同一般的日子。
而這一身行衣,看着端是神精氣爽。
不一會兒,爺孫倆便進了墨坊。
墨坊裏的一些老人見老李老掌櫃,也是頗有些激動,這裏面有些好些都是李老掌櫃當年帶出來的。
因此,一路過來,大家都跟李老掌櫃的打着招呼。
隨後,陳氏把那先前跟匯源錢莊的那筆款子入墨坊的賬,如此一來,前些日子的謠言也就散了。
接着幾個管事便被招了進來,七祖母宣佈退回原屬於李家八房的股份,隨後又把給貞娘那一份記錄在八房上,如此,八房便佔了三成份子,李老掌櫃的再一次成爲墨坊的大掌櫃。
如此,一切就緒。
三天後,李家八房就搬家了。城門洞的人幫着一起出把子力把了過去。
八房在祖宅這邊的房子正處於七房同九房中間,屋門朝着四寶街的一條偏街,叫清水巷,只因這巷子裏有一口老井,井裏的水不管下多大的雨都是清的,於是這條巷子便叫清水巷。
八房這宅子是徽州常見的宅子,馬頭牆,門頭中間的一塊磚上有提字,翠堤什麼的。
一進門就是大廳,廳的兩邊東西廂房,從廳的邊門進去,就是一個天井,天井相對的,就是一個敞開的大廳,廳的正面,擺着八仙桌,太師椅,正面的牆上掛着祖宗畫像。
廳的後面便是後堂,正屋,以及書房。
而後堂有上樓的木樓梯,樓上是閣房。一般人家未出嫁的女兒便住在樓上的閣房裏,於是這些閣房便是通常說的閨閣了。
再後面便是後院,七房,八房,九房,幾家的後院都有院門相通的,這便連成了一片。
這宅子住着可是寬敞的多了。
等到一切收拾好,李老爺子興趣高,親自寫了幾副隊聯,貼在門上,算是喬遷之喜。
貞娘也湊趣的寫了一對:“春送花香紅滿地,雨滋春樹
碧連天。”
這其實是一對倒讀聯,順讀倒讀都成的,貞娘有些惡趣味,覺得穿越的總要借用一把。只可惜家裏沒一個正經的文人,都沒在意,貞娘倒是得了個沒趣,便準備進後堂。
這時,門房的李六斤帶了李家大姑姑進來。
李六斤原是七房那邊的下人,李家八房過來,七房那邊就拔了李六斤夫婦過來,主要是幫着守門引客人的。
“大姑姑來了,快坐,我去叫我孃親來。”貞娘連忙迎上前道。心裏卻在琢磨着大姑姑的來意,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一向以來,大姑姑對她們八房是不太瞧得上眼的。
“不用不用了,貞娘,不用去叫你母親,我就找你說點事情。”韓李氏拉住正要往後堂叫人的貞娘,急忙道。
“那大姑,有什麼事啊?”貞娘一聽是找自己的,便不由的一肚子官司着,大姑姑這次回孃家最大事情就是借錢,而她一直盯着的就是那一筆貨款。如今突然找上自己,不會是大姑姑在七祖母那裏沒借到錢,跑到這裏來打自己的主意吧。
畢竟那筆生意是自己做成的,在這方面,自己是有一定發言權的,難不成,大姑姑想讓自己幫着她說說話?貞娘猜測着。
雖不中,亦不遠。
聽得貞娘問,韓低便略壓低了聲音道:“貞娘,大姑想跟你打個商量,墨坊那筆款子你先借點給大姑用用,等明年的生絲生意過後,大姑就還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