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頭站在櫃檯裏面，胳膊撐在櫃檯上，臉上帶着惱火的氣息，和進來的人嘀咕什麼。
櫃檯側面，一個小男孩靠着櫃檯坐在地上，頭微微擡起來，眼睛怔怔望着前方。
眼眶很紅，鼻尖也是紅的，很明顯是哭過，隨着老趙頭說話，那小男孩有些發抖。
周懷山盯着那小男孩看了片刻，擡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隻荷包，從荷包裏倒出兩顆金豆子。
趙大成看到那金豆子的一瞬間，眼底有熱淚逼了上來，他飛快的抹了一下眼角。
“山哥，你幹嘛這是？”王瑾瞧了一眼金豆子，疑惑問道。
周懷山沒理他，拿着那兩顆金豆子朝櫃檯方向走去。
老趙頭只當是周懷山來結賬，正要報賬單，周懷山將兩顆金豆子放在櫃檯面上。
“家裏添了小千金啊，我們也沾沾喜氣，一點心意，送給孩子壓枕頭吧。”
不等周懷山說完，王瑾就跟了過來。
聽了這話，他立刻從自己身上摸出一塊銀子來，“我沒有我山哥那麼講究，這個給孩子買點喫的。”
老趙頭直接就懵在那兒了。
看着金豆子，又看看那塊銀子，眼角狠狠抽了一下，朝周懷山和王瑾看去。
周懷山就笑道：“我閨女馬上就成親了，子孫延綿是福氣啊，我替她沾點喜氣，你這閨女，和我們有緣啊。”
進來找老趙頭的人，眼底迸射着嫉妒和不悅的光芒。
“一個丫頭片子，也值得兩位這麼闊綽。”
周懷山擡眼看他，“我閨女也是丫頭片子，但是，我現在就跟着我閨女享福，你知道她要嫁給誰了嗎？她要嫁給暗影統領了！
要不是我閨女，我現在還在家種地呢！
女娃子的前途，不比男娃子差！
這倆金豆子，足夠你將這娃子養大了，還是好好養大，都是自己的骨肉，別委屈孩子。”
不等周懷山說完，剛剛靠着櫃檯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就一頭鑽到老趙頭身邊。
他看了周懷山一眼，伸手飛快的將兩顆金豆子抓起來，然後又抓了那塊銀子。
“你這孩子，怎麼隨便拿別人東西。”那個和老趙頭聊天的人瞪了小男孩一眼。
小男孩赤紅着眼睛，用鼻音極重的聲音朝他吼，“你別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家不賣孩子！不賣！你滾！滾出去！我家不賣孩子！我們不賣！那是我妹妹！”
他用最大的聲音嘶吼着。
聲音太大，嗓子都扯得破音了。
說完，他喘着粗氣瞪着那人。
那人顯然被他嚇了一跳，轉而一撇嘴，“這可不是你說了算。”
老趙頭嘆了口氣，朝那人道：“我閨女，我心疼。”
那人頓時急了，“你剛剛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一兩銀子賣給我。”
周懷山擡手朝那人推了一把，“做人哪能千篇一律呢，剛剛說了什麼也不一定現在還說什麼啊！”
這人知道沈勵是什麼身份，不敢惹周懷山。
更何況，周懷山身邊還站着個王瑾，他也不敢惹。
只梗着脖子朝老趙頭道：“你再想想，
我給你三兩銀子。”
老趙頭搖搖頭，“不賣了！”
那人就一咬牙，“你可想清楚了，一個丫頭片子養大了能有什麼用，也不是誰都有福氣能攀上高枝的。”
一直立在老趙頭旁邊的小男孩，喘着粗氣忽然就像一匹發瘋的狼，朝着那人就撲了過去。
一口咬到他胳膊上。
不知道多用力，反正那人頓時臉就白了，夏初的衣衫有血印子浸了出來，他一聲慘叫反手要甩開小男孩。
小男孩鬆了嘴，被他一甩，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爬起來哭着吼：“你給我滾！我們家！不賣！”
那人還要說什麼，眼見王瑾活動了活動手腕，他縮了縮脖子，瞪了老趙頭一眼，轉頭走了。
他一走，那小男兒紅着眼看向老趙頭，“爹？”
聲音裏帶着不確定的徵詢，聽着讓人心疼。
老趙頭嘆了口氣，“回去拿給你娘吧，告訴她，讓她踏踏實實的吧。”
小男孩轉頭朝着周懷山撲通就跪下，砰砰咳了三個響頭，一言不發起身走了。
他一走，老趙頭正欲對周懷山說什麼，周懷山笑呵呵一擺手，“緣分。”
說完，拉着王瑾回到自己的桌上。
老趙頭張開的嘴動了動，嘆了口氣，沒發出聲音，轉頭進了後面廚房。
“山哥真是好心腸，山哥你怎麼就看出來，這家要賣孩子呢？”這話還沒說完，王瑾一眼看到趙大成，頓時眼皮一跳，“哎我擦！趙大成，你怎麼了？眼睛怎麼紅成這樣？你哭了？”
趙大成拖着鼻音，“你才哭了呢！”
王瑾樂了，“嘿，你瞧瞧你這聲音，還說不是哭了，哭就哭了唄，這有什麼丟人現眼的還不敢承認，男人哭吧不是罪！”
周懷山看着趙大成，沒說話。
趙大成瞥了周懷山一眼，又瞪了王瑾一眼，“我特麼哭屁！剛剛辣椒籽進眼裏了。”
“放屁！辣椒籽進眼裏了你能不去洗一洗？哭就哭了唄，我山哥這麼菩薩心腸，我也感動的想哭呢，我以後每天都要跟着我山哥日行一善。”
周懷山就朝趙大成笑道：“你都感動哭了？”
趙大成聽着這話，只覺得眼淚突然就像是失控了一樣朝外飈。
王瑾一愣，“我擦，你這能不能行，哭什麼啊，搞得好像我和山哥要強了你似的。”
哦吼！
這話一出，趙大成頓時不哭了。
他紅着眼看着王瑾，“放屁！誰強了誰還不一定！”
王瑾就道：“有本事來啊！”
趙大成瞪着他，“有病！”擡手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行吧，我承認，我就是被山哥的菩薩心腸給感動哭了。”
王瑾立刻就道：“感動哭了你特麼不知道過去也拿點銀子，光哭有屁用，今兒這頓，你請了。”
“我請就......”
趙大成的話被端着盤子出來的老趙頭打斷了。
老趙頭將一盤子新出鍋的辣子雞放到桌上，“今兒這頓，我請幾位貴人。”
王瑾想都沒想，就道：“得了吧，你都差點賣了孩子，還有閒錢請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