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青從高家村返回縣城,已經是翌日晌午。
她剛進家門洗漱了,周懷林就回來了。
“怎麼樣,三叔?”
拖着一身疲色,周懷林眼角眉梢倒是沒有離開時的那種濃郁的擔憂焦躁。
咧嘴笑了笑,接過周瑤遞上的熱茶灌了一杯,一抹嘴,道:“青丫頭放心,胡大人說,二哥沒事。”
趙氏已經煮好了肉臊子面,待周懷林換了衣裳,大家圍在飯桌前,邊喫邊說。
“我一去,我還沒開口,胡大人就知道我爲什麼來。
胡大人說,這個學政大人名叫宋奇,奇怪的奇,是京都什麼鎮國公一派的,這些我也聽不太明白。
總之,這些人都是胡大人之前的死敵。
這次胡大人被複用,他們擔心胡大人被高升回京,所以特意安排了宋奇來搞垮胡大人。
因着胡大人在懷山書院教過書,所以他就拿二哥開刀了。
胡大人說,只要咱們什麼都別做,到時候這宋奇自然就把矛頭對準他了,到那個時候,他再想辦法撈二哥出來。”
和昨天周懷山分析的差不多。
得了這話,周青徹底鬆了口氣。
既是如此,那就......
一會兒多送幾本書去牢裏吧。
昨天結結實實受了驚,今兒一家子總算能喫下飯了。
奔波一夜,喫過午飯周青倒頭便睡下。
縣衙。
宋奇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面上帶着志滿躊躇,眼睛輕閉,手指一下一下叩擊着旁邊桌面。
“辦好了?”
宋奇面前,立着他的隨從。
“回大人的話,都辦好了,只要周家人找到那三個學子,咱們的人就從暗中下手,到時候必定讓周家人落個當衆行兇滅口的罪名。”
宋奇滿意的點點頭。
隨從立在那,覷着宋奇的神色,猶豫一瞬,道:“不過,就是......”
宋奇閉目蹙眉,“怎麼?”
“小的剛剛從牢房那邊過來,周懷山在牢裏好喫好喝,正用功讀書呢,看上去一點不擔心的樣子。”
宋奇頓時皺眉睜眼,朝隨從看去。
“大人,今兒下午周懷山家裏又給他送了些書來,喫食也提了三大食盒。”
宋奇便勾嘴冷笑道:“哼,怎麼,他這是端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真理嗎?本官便掰折他這影子!”
一聲語落,宋奇起身便朝外走,隨從立刻跟上。
宋奇去找縣令的時候,縣令正在屋裏惆悵着。
在學政大人來之前,他一直以爲這案子就是周遠陷害周懷山。
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
這可是主管一省科考的學政大人啊!
纔有學子擊鼓鳴冤,就有學政大人恰好路過。
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多年的斷案經驗讓縣令覺得,這個學政大人和案件,肯定有關係。
可堂堂一省學政,到底爲什麼要對周懷山出手呢?
肯定不是爲了周遠。
他不配。
那是爲了什麼?
周懷山怎麼就礙了這位學政大人的眼了?
思來想去,縣令也只能往胡爲嶽那條線上去猜測,畢竟周懷山自己是在沒有什麼礙人眼的價值。
縣令頭上,
本就靠後的髮際線,因着惆悵,越發有要再靠後的趨勢。
搓着腦門,正來回徘徊,忽聞學政大人來了。
縣令只得將心思撥至一旁,忙迎上去。
宋奇斜斜暱了縣令一眼,進屋在正位坐了,“大人還沒睡呢?這是在操勞案子?”
縣令在側位坐了,賠笑道:“三日結案,時間緊迫。”
宋奇便冷哼一聲,“這麼明顯的案子,三日結案已經是寬裕了,這案子要是放在京都,京兆尹當日便能結了。”
縣令心裏罵了句p,臉上陪着笑沒說話。
宋奇便道:“我聽說,周懷山在牢裏,大喫大喝還看上了書?怎麼?你們清河縣的牢房,待遇這麼好?這是來坐牢悔過了還是來享受人生了!”
宋奇說的不客氣,縣令便賠笑弱弱道:“按照律例,只要犯人家裏願意送飯,牢房是允許犯人喫的,再者讀書不影響牢房其他犯人,也是允許的。”
宋奇一聽這話,啪的一拍桌子,怒目瞪着縣令。
“少和本官提律例,本官作爲本省學政,決不允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讓那欺辱學子的禽獸享受人生!這是對全天下讀書人的欺辱!”
縣令......
眼角一抽,看着宋奇,“那大人要如何?”
“不是本官要如何,是你要給全天下讀書人一個交代,別到時候清河縣的學子們爲此鬧起來,你還要本官爲你善後!”
縣令......
你不興風作浪,我用你給我善個屁的後!
“周懷山的案子,到底還沒有定論,現在只是在調查期,等到調查結束,罪名坐實,到時候下官一定給天下學子一個滿意的交代。”
縣令知道徐峯和周家關係近,今兒徐峯特意託人捎話,讓牢房那邊善待周懷山些。
他也覺得周懷山可憐,總是被人陷害冤枉,不願意苛待他。
眼見縣令油鹽不進,宋奇冷哼一聲,涼涼看着縣令,“大人果然是秉公斷案剛正不阿,本官一定會將此事上報朝廷的。”
這威脅,明赫赫的。
縣令只能假裝聽不出來,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作揖抱拳,“多謝大人。”
宋奇......
這縣令是個傻子嗎!
聽不出來我在威脅他嗎!
談不攏,宋奇沒好氣的離開。
一出了縣令的屋子,宋奇立刻吩咐身側隨從,“告訴清和書院那邊,讓他們明天一早就開始行動。”
隨從領命,轉頭離開。
他們一走,縣令長嘆一聲,葛優癱在椅子上。
眨巴着眼睛望着頭頂房梁,“做個好官好難啊!”
正惆悵着,外面下人進來回稟,“大人,徐峯來了。”
徐峯今兒來了縣衙四五趟,前幾趟因着宋奇在一直不得空見,現在好容易得空了,縣令忙道:“快讓他進來。”
下人轉身離開,須臾,引了徐峯進來。
“徐老弟,你快告訴周家那邊一聲......”
不及縣令語落,徐峯打斷了他的話,“大人,我這次來就是爲了這事。”
說着,徐峯朝後看了一眼大門,壓低了聲音,“胡大人已經知道了,胡大人的意思是......”
胡爲嶽的意思,徐峯低着聲音告訴了縣令。
縣令頓時驚疑看向徐峯,“真的?”
徐峯點頭,“周懷林說的,他昨日去了府城。”
縣令頓時長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我還着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