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周青剛剛起來開始掃院子，王氏就挎着個小包袱出門了。
一夜輾轉反側，她黑眼圈濃的很。
王氏前腳出了院子，趙氏後腳從屋裏出來。
“青丫頭，謝謝你。”
周青知道她是說周平認字的事，笑道：“三嬸客氣了，一家人，謝啥，平子要能出息，我也沾光呀。”
一句“平子要能出息”讓趙氏眼眶酸澀起來，她聽得出來周青這是真心話。
紅着眼，趙氏從懷裏掏出一隻簪子。
“不是啥好東西，這是三嬸嫁給你三叔的時候......”
周青忙甩開手。
“三嬸你這是做什麼，我讓平子跟着我爹識字，那是因爲平子是我弟，你快收起來。”
趙氏拿着簪子，還想塞給周青。
孫氏開門出來了。
“大早起的你們嚼什麼舌，家裏活幹完了？”
嚇得趙氏立刻將簪子收好，埋頭朝廚房走去，“娘，我今兒醒的早，幫青丫頭做飯。”
趙氏哼了一聲，“這就巴結上了。”
周青和趙氏誰也沒搭理她。
因爲已經定下了周懷山讀書的事，一頓早飯喫的頗爲安生。
期間孫氏說了些尖刻的話，周青也沒理她，餵了雞餵了豬，正好成武趕着大騾車來了。
“青姐，昨兒晚上我抓的家雀兒，今兒一早剛烤熟的，熱乎着呢。”
周青上車，成武塞給周青三串烤家雀兒。
肉味兒頓時鑽進鼻子，周青嘴裏口水一下就出來了。
“好香啊。”
成武嘿嘿憨笑，“喫吧，我看今兒晚上能不能再抓幾隻。”
“你抓了多少？”
其實就抓了三隻，全給周青了，可成武沒敢這麼說，就笑道：“抓了十幾只呢，這是剩下的，給你喫，對了青姐，筆墨齋買一送二的事，咱村兒里人知道了，好些都打算今天進城去買呢。”
周青咬肉的嘴差點閃了。
呃......
事實上，不僅慶陽村的人知道了，周圍好幾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得了這買一送二的信兒，但凡家裏親戚有讀書的，好些都是連夜告知去。
所以一路進城，周青發現馬車騾車牛車格外的多。
都是奔着筆墨齋買一送二去的。
浩浩蕩蕩！
周青......
無力的吸了口氣，摸摸懷裏的泥蛋。
不知道這隻雞夠不夠她賠禮道歉。
等周青抵達筆墨齋門口的時候，那裏已經人山人海。
不光是村裏人來，就連縣城的人，見到這裏有人排隊，一打聽是買一送二，好些人也來排隊了。
忠叔大早起的一開門，嚇得差點跪了，手一哆嗦，咣噹將門又合上。
“大人，咱這店半個月都沒有一個客人，現在外面排了至少幾百號人。”
沈勵朝窗外掃了一眼。
只一眼，遠遠的就看到周青，巴掌大的小臉五官都快皺成一團了，正忐忑不安的朝這邊看來。
沈勵嘴角揚了揚，心裏有了個大概的猜測，“無妨，開門就是。”
眼見沈勵莫名其妙笑，忠叔狐疑看了他一眼，轉頭去開門。
果然戀愛中的男人都是神經病嗎？
這大早起的，笑什麼呢。
開門營業，外面排隊的人烏泱泱涌了進來。
忠叔這才明白爲何有這麼多人了。
居然有人造謠！
說他們筆墨齋買一送二！
買一根劣質的
筆，送一摞紙和一方硯臺！
這是當他們筆墨齋傻嗎？
還買一送二，咋不搶呢！
忠叔一臉憤怒朝沈勵看去。
沈勵面上卻帶着笑容，朝涌進來的客人溫聲道：“昨日店裏，的確是有買一送二的活動，不過這活動已經結束了，對不住各位。”
忠叔......
大人，你爲什麼要說這種話？
一石激起千層浪。
“憑什麼昨天就有活動，今天就沒有，你說沒有就沒有？”
大家起大早又是趕路又是排隊的，現在居然說沒有活動了？
要是從來就沒有這活動也就算了。
可偏偏有人佔了這便宜，他們卻佔不上。
“對，憑什麼沒有！”
“給個說法！”
忠叔......
嘿，我這暴脾氣。
憑什麼沒有？憑我們是店家！
然而這話，他還不能說，說了就容易犯衆怒，犯了衆怒這些人就有可能搶砸了他的店。
偏他還不能報官。
報官就有暴露沈勵身份的可能。
暗影來清河縣，是機密。
忠叔清了清嗓子，擡起雙臂向下壓了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本店從來......”
所有人齊齊看向忠叔。
“本店每個月初六都是活動日，在活動日這一天，第一個進店的顧客享受買一送二的優惠，有關這一點，經常光顧本店的熟客都知道。”
沈勵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忠叔。
忠叔......
我怎麼不知道！
而且，咱家還有熟客？
衆人......
他們誰都不是熟客。
大家幾乎都不知道這裏有個筆墨鋪子。
可......到嘴的便宜就這麼沒了？
沈勵瞧着衆人的反應，笑道：“諸位要麼是讀書人，要麼是家裏有讀書人，在下心裏尊敬各位的學識修養，今兒這事兒，怪本店宣傳不到位，給大家添麻煩了，作爲賠罪，我請各位在隔壁茶鋪子喝茶。”
衆人......
人家是店家，這活動如何，自然是人家說了算，這個道理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沒佔到便宜心裏不舒坦。
現在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連讀書人的修養的端出來了，要是再鬧，那就是沒了讀書人的修養。
讀書人本人當然不會落自己的面子。
家裏有讀書人的，自然更不會損害自家讀書人的面子。
烏泱泱的人，烏泱泱的散了。
個別人心裏覺得憋屈，硬是坐到茶水鋪子去，喝了幾碗茶才罷休。
周青眼睜睜看着人羣散開，瞠目結舌又大鬆一口氣。
沈勵這張嘴，真的好會說啊！
成武一臉惋惜，“青姐，下個月初六，我早早來，爭取第一個到店，給懷山叔再添點紙筆。”
周青忙道：“還早着呢，興許下個月人家就不送紙了。”
成武一愣，旋即憨憨笑起來。
也是，人家店家也沒說每個月都是送同樣的東西。
“青姐，你一會兒去哪？”
“我到處轉轉，咱們還是在茶水鋪子這裏見。”
成武點了個頭，坐上騾子車走了。
沈勵立在店門前，瞧着周青。
她身邊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沈勵不知道自己對周青是開了竅，還是如何，可他看到她和那個男人那麼親近，心裏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