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峯兩個字從周懷山嘴裏吐出的時候，沈勵心頭狠狠顫了一下。
眼底情緒翻滾，他手扶在桌子上，緊緊的抓着桌子邊緣，骨節發白，顫抖。
周青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周懷山身上，沒有察覺沈勵的異樣。
周懷山繼續道：“徐峯是我祖父的舊部，後來又輔佐我爹，算得上是周家軍的老人了，不過，他年紀倒是不大，行軍打仗天賦異凜，要是還活着的話......”
他嘆了口氣，氣息一點都不穩，抖的厲害。
沈勵太明白此刻他這種心情了，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道：“活着。”
沈勵突然開口，周懷山狠狠一愣，轉頭看向沈勵。
周青和王瑾也看過去。
沈勵有些站不穩，他扶着桌子，堪堪控制住此刻心頭翻滾的情緒，在一邊椅子上坐了，眼眸低垂。
“清河縣雲海書局的掌櫃的，徐可瑩的大哥，就是徐峯。”
王瑾蹭的站了起來。
自從蘇恆坦白身份，他一直以爲他和蘇恆已經無話不說了，他一直以爲他見了徐可瑩，見了趙大成，就是見了所有的自己人。
心尖像是讓人戳了一下，王瑾瞪着眼睛看着沈勵，“徐峯？”
周懷山顯然讓驚的不輕。
“那個徐峯就是......你確定嗎？”
沈勵輕輕點頭，“確定。”
周懷山聲音變得異常的冷，“如果他就是那個徐峯，爲什麼他的妹妹要來給我的夫人做婢女！
當年，徐峯在周家軍的地位，幾乎與我爹一樣！
他的妹妹，怎麼會是我夫人的婢女呢？”
沈勵輕輕吸了口氣。
他的妹妹不光是你夫人的婢女，他還有一個妹妹進宮了呢，不僅如此，他還有一個弟弟流落街頭被你救了，成就瞭如今的西北軍主帥。
徐家那些家破人亡的事豈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
捏了一下眉心，沈勵也不想瞞着，這屋裏的人，都是他這輩子再親近不過的人了。
若是這些人都不可信，那還能信什麼！
“徐峯......當年徐國公府被判謀逆罪，闔府抄家論斬......”
沈勵這麼一說，周懷山頓時想到以前的事。
“徐峯是徐國公的後人？
不對啊，我從來沒有聽我爹或者我祖父提過這事。
我家和徐國公府算得上是世交，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徐峯是他們家的孩子。
徐峯只是個寒門子弟。”
“因爲徐國公府不想再碰兵權了，而徐峯想參軍。”
周懷山怔怔看着沈勵。
想起來了，有一年，徐國公府的大公子外出打獵不慎滾落山崖，屍骨都找不到。
後來不久，祖父就提起說周家軍來了一個天賦異凜的小夥子，他直接收了做親兵，後來祖父交權，父親接管周家軍，這個叫徐峯的小夥子就跟隨了父親。
征戰沙場，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徐閻王。
算算年齡，還真是對得上。
而且，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徐閻王！
徐國公府出事那年，正好周家軍在與南詔國交戰，那一場戰役，是徐峯的封神之戰。
他殺紅了眼，不要命的單槍匹馬直接闖進了敵方大本營。
誰都以爲他回不來了......
現在想想，那時候，他怕是知道了家裏被抄家了，他那時候是當真不想再回來了吧！
家都沒了，回來做什麼！
沈勵靠在椅背上，“徐國公府被抄家，當時，是榮陽侯夫人和還未出閣的淑妃娘娘聯手，救下徐家兩位小姐。
徐家兩位小姐年紀小，若是養在外地容易出事，若是養在京都又怕被認出來，她倆便把人各自留在自己跟前了。
藏了三五年，等這事兒風頭散盡了，這兩位小姐分別成了她倆的貼身婢女。”
周懷山瞪大眼，“我夫人，和淑妃？我夫人......徐可瑩是徐家的小姐？我夫人救得？”
沈勵的話，每一句都像個雷。
炸的周懷山外焦裏焦的。
王瑾同樣瞪大眼，“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那時候纔多大！”
沈勵鼻根發酸，“嗯，淑妃和徐家小小姐，是手帕交，那時候，尚未及笄。
是她找到榮陽侯夫人的，求了榮陽侯夫人幫忙。”
“爲什麼找我夫人？”
“因爲徐周兩家是世交，除了周家，不會有第二個人家願意出手了，而那時候，你又是......”
那時候，周懷山是出名的紈絝。
在外人眼裏，喫喝玩樂樣樣精通，別的什麼都不管。
尚未及笄的淑妃想要救人，除了求榮陽侯夫人，無處可求。
她也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沒成想，真的成了。
周懷山聽着這些話，默了好久才啞聲道：“我夫人可，真牛逼！”
那時候他在做什麼？
他在江浙呢。
徐國公府的事，事發突然。
得了消息就立刻快馬加鞭的往回趕，等到趕回來，一切都晚了。
王瑾目瞪口呆消化着沈勵說的這些話。
“我記得，徐家還有一個小少爺呢，出事的時候，應該也不大吧。”王瑾看向沈勵。
沈勵瞥了周懷山一眼。
眼見周懷山沒有別的反應，沈勵只嗯了一聲沒有解釋。
周懷山沉沉嘆了口氣，那小少爺怕是沒躲過那一劫，“那徐家小小姐呢？”
沈勵置於膝頭的手一抖，“這就要問淑妃娘娘了，我知道的也不多，應該是......好好的呢。”
周懷山便道：“別問了，當年榮陽侯府出事，人人都只當榮陽侯府死絕了。
她若是好好活着，就讓她好好活着吧。
二十年了，該平靜的也平靜了，別惹她了。”
沈勵沒說話。
談話內容有些沉重，一時間屋裏落針可聞，四人各自消化着自己的情緒。
默了好一會兒，周青清了清嗓子，道：“今兒出事的時候，那個黑衣人是突然出現的。
他不可能跟蹤我，若是跟蹤我，那些護着我的暗衛早就發現他了。
所以，極有可能，事發前他就在附近。
那條路，一邊是禮部尚書家的院牆，一邊是榮陽侯府的院牆。
事後我問過車伕，他是從榮陽侯府那邊出來的。”
一個會《周洛布兵》上三箭齊發術的人，操控着精湛的技術，從榮陽侯府的院牆恰到時機的出來救人。
這不讓人多想都不行。
而最符合實際的想法就是，這人，是榮陽侯府當年的倖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