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瓜，你可以告訴對方，媽媽就在附近，馬上就過來，如果是壞人，一聽你說媽媽在附近，肯定會馬上離開的，如果不是壞人……那你就反問，他問你什麼，你就反問回去，比如他問你叫什麼，你就問他叫什麼，他問你家住在哪裏，你就反問他家住在哪裏……”
有時候說謊只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但是有句話說得好，蟻穴潰堤，無傷大雅的小事將來或許也會演變爲不可逆轉的壞事。
翟兮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皺着小眉毛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媽媽，以後我不會再說謊了。”
“真乖！”方北凝開心地在她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臉蛋上用力啾了一口，又蹭了蹭她的小臉蛋，惹得她‘咯咯’笑出了聲。
沒有人注意到，與他們的座位呈對角線的另一張餐桌上，也正坐着一家三口，容貌出衆的年輕夫妻帶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只是氣氛有些沉悶凝滯，不像翟兮兮這邊歡樂，少年望着翟兮兮如兩彎明月的笑眼，不自覺跟着笑了出來。
“珩一，笑什麼呢？”年輕的母親順着少年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見翟墨遠給方北凝和翟兮兮剝蟹肉，眼神一暗，牽強地扯出一抹笑容，道：“好幸福的一家三口，真讓人羨慕。”
話音未落，對面坐着的男人擡起毫無情緒的眼睛，涼涼地掃了母子兩一眼。
女人臉上的表情一僵，握住筷子的手骨節泛白，少年嘴邊的笑容倏忽間消失。
*
翟兮兮與方北凝一樣，特別愛喫帶殼的諸如蝦、蟹、貝殼一類的食物，所以等兩人徹底放下筷子，已經撐得站不起來。
本想休息一會兒再走，結果休息好了之後，兩人又吃了一輪。
翟墨遠：“……”
等到三人離開自助餐廳，已經是下午兩點，現在是秋高氣爽的季節，這時候正是遊樂場人潮高峯，各項遊樂設施都如火如荼地運轉着，一陣陣或驚恐或興奮的尖叫從各處傳來，聽得翟兮兮熱血沸騰的，但有很多項目她肯定是不能玩的，只能坐一坐旋轉木馬、摩天輪這類比較溫和的項目。
等他們從摩天輪上下來，翟兮兮一眼就看見之前在海鮮自助餐廳問她名字的那個男孩，男孩的對面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男孩不知道說了什麼，男人擡手一巴掌揮過去，把男孩直接打得倒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
旁邊有不少人對着他們指指點點，那個男人一聲不吭，冷冷地看了男孩一眼，大步走開。
男孩的媽媽心疼地將男孩抱起來，發現男孩居然被打得暈了過去，男孩的媽媽哭着大喊：“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救救我的孩子！”
翟兮兮皺着小臉，站在原地不動，方北凝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醫者仁心？
方北凝看見那男孩半張臉都慢慢變成黑色，那男人一巴掌也真夠狠的，這男孩就算是逃過一死，肯定也會留下後遺症，甚至是殘疾。
“媽媽。”翟兮兮拉了拉方北凝的衣襬，“媽媽，之前就是這個奇怪的哥哥問我的名字，他還告訴我他叫韓珩一，這樣我們算不算是朋友？”
方北凝看着撕心裂肺呼喊着男孩名字的年輕母親，她深深的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痛，不是母親的人，永遠也體會不了那種看到孩子受傷時的心痛。
再加上翟兮兮的話，讓方北凝不得不出手多管個閒事。
“掐人中。”她走到男孩身邊蹲下，聲音冷靜地說：“別光顧着哭，掐孩子的人中。”
男孩的母親手忙腳亂掐住男孩的人中，隔了一會兒，她哭道：“怎麼沒有用啊？啊？珩一！醒醒！我的孩子！媽媽就你一個孩子，你不能丟下媽媽！你醒一醒！……”
方北凝一把揮開她的手，伸手掐住男孩的人中，“我來，你將他抱好就行。”
其實，她哪裏是要掐男孩的人中，不知過是個藉口罷了，說話間，她已經將元素之力輸送至男孩的身體裏，不消片刻，男孩眼簾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翟兮
兮看男孩醒了，高興得跳起來，“珩一哥哥醒了！”
方北凝擡眼冷冷地掃了翟兮兮一眼，翟兮兮接收到她眼神中的警告，頓時閉上嘴，老老實實地站到她身後，做小媳婦狀。
對面的男孩母親不停地道謝，方北凝笑了笑，道：“舉手之勞。”
男孩的母親一身名牌，妝容精緻，脖頸、手腕、耳垂戴了一整套簡潔雅緻的鑽石首飾，看起來非富即貴，但此刻卻幾乎跪在地上，態度極其卑微地向方北凝道謝，方北凝心裏不由得有些感慨。
無論貧窮還是富貴，這母愛啊，都是一樣的。
方北凝轉身一把抱起翟兮兮，擡步走向翟墨遠，準備與他一道離去，翟墨遠伸手從她懷裏接過翟兮兮，一手抱着翟兮兮，一手摟住方北凝，怎麼看都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男孩的母親滿眼羨慕地盯着三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低頭髮現男孩望着那三人的背影怔怔發呆，以爲他是在羨慕別人的家庭和睦，心裏涌起辛酸與疼痛。
“對不起，珩一，是媽媽沒用，抓不住你爸爸的心。”
男孩豁然轉頭，擡手狠狠摸在自己被打的臉上，“我沒有爸爸！”
*
方北凝又帶着翟兮兮去兒童樂園玩了一會兒，回到家已經晚上六點鐘。
管家正好燒好了飯，翟兮兮甩着小短腿‘蹭蹭蹭’跑進餐廳，嬌憨地揚着小臉問道：“馮奶奶，今晚有沒有燒紅燒肉和糖醋里脊啊？”
管家姓馮，翟兮兮很禮貌地叫她一聲‘馮奶奶’，直叫得她心坎裏暖暖的軟軟的，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小小姐。
長得好看又有禮貌，想不喜歡都難。
“有，當然有，還有你喜歡喫的糖醋帶魚和香辣蝦。”
“哇！”翟兮兮一聲歡呼，跑進衛生間洗了小手，爬上自己的升降餐椅，讓管家幫她將椅子調到合適的高度，等着方北凝與翟墨遠洗完手坐上桌拿了筷子，纔開始喫。
在禮貌方面方北凝與翟墨遠將她教得很好，就算是在自己家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她也不會沒大沒小地先動筷子，喫飯不會扒拉得到處都是，不會把筷子到處亂伸。
而且喫相很好看，不緊不慢的，很多見過她喫飯的人都覺得她不像個五歲多的小孩子。
晚上。
已經好幾年沒有做有關翟兮兮噩夢的方北凝，再次做了一個噩夢。
在夢裏，翟兮兮站在一處很高很陡峭、幾乎成九十度垂直的樓梯上，方北凝站在樓梯的最下面。
翟兮兮嘴巴張了張，似乎是說了什麼話，但是方北凝什麼也聽不見，翟兮兮見她聽不見自己說的話，越來越着急地說着話，最後變成無聲的大喊，臉上的笑漸漸消失，看向方北凝的眼睛裏漸漸聚集了一層朦朧的黑霧。
方北凝看得心驚肉跳，想要爬上樓梯聽一聽翟兮兮到底講什麼，可是當她一隻腳剛邁上第一個臺階，翟兮兮忽然終身一躍，砸在方北凝的腳下，鮮紅的血濺了她一臉……
“啊！”
方北凝尖叫一聲坐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臉上似乎還殘留着被鮮血噴濺到的溫熱的感覺。
而此刻，她的臉上也確實有那種溫熱的癢癢的感覺。
擡手一摸，一手的水，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嗓子裏幹得連口水都咽不下去。
翟墨遠被她的動作驚醒，看見她滿頭汗水渾身溼透的樣子，心下驚了一下，坐起身將她摟進懷裏，“你做噩夢了？”
方北凝說不出話來，嗓子特別的幹，她不停地重複吞嚥的動作。
翟墨遠看着她皺了下眉，然後放開她，去樓下吧檯拿玻璃杯倒了杯熱水，上樓，吹涼了遞給她，“喝點水。”
－－－－－－題外話－－－－－－
四更，十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