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暖風拂面。
沈薇站在甲板上放眼遠眺,平靜的水面猶如一面碩大的銀鏡,在陽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粼粼的白光。兩岸的楊柳吐綠,在微風中搖動着柔軟的枝條。風吹在臉上如一隻溫柔的手,讓人的心情都跟着欣喜起來了。
“表姐,原來你在這裏。”是何琳琳走了過來,彎彎的眉眼帶着笑意。
沈薇微笑,“怎麼出來了?姑母還好嗎?”
回程她們走水路,畢竟船上要比馬車少了許多顛簸,說實話,坐馬車趕路真心好累,一天下來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姑母沈雅的身子骨非常不好,爲了讓她能舒坦點沈薇選擇了走水路。可新的麻煩又出來了,姑母暈船,還暈得挺厲害,連喝口清水都嘔吐。幸好隨船跟着位大夫,醫術是不能跟柳大夫媲美,但瞧個暈船風寒什麼還是行的。
沈雅喝了大夫開得湯藥,才稍稍好了一些,只是一天裏還是躺在牀上的時候多,極少出艙房。作爲女兒的何琳琳自然十分擔心,時時在艙房裏陪着。
“娘用了幾顆酸梅蜜餞,好一些了,月桂正給她按頭呢。”何琳琳走到沈薇身邊站定,學着她的樣子極目遠望,只覺得天地好大,心胸也開闊了不少。
“姑母用着好就好,再過一個多時辰咱們就能到通州碼頭了,到時咱們一起上岸喫頓好喫的去,再買些精緻的東西,姑母和表妹若是喜歡咱們還可以在岸上住一晚。”沈薇道。
何琳琳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太好了。”她長這麼大極少有機會走出何府後院,小姑娘家哪有不愛玩的?自出了雲州城她的眼睛就時時望着外面,哪怕一棵樹也能看上許久。沈雅憐惜女兒,便也縱着她,有時還會陪着她一起看沿途的風景和事物。
“小姐,小姐,還有我,我也要喫好喫的。”桃花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一臉焦急地衝過來,生怕沈薇不帶她似的。
沈薇啞然失笑,“放心,少不了你。”打喫過早飯就見不到人了,也不知跑哪個犄角窩着去了,這會聽到好喫的跑得倒是快,不愧是資深小喫貨啊!
桃花興奮地大叫,“小姐真好!小姐最好了!”歡喜地像個小娃娃一樣。
沈薇望着笑得像兩朵向日葵般的表妹和桃花,她的眼睛也彎了起來。放飛心情,即使享樂,莫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船停了,沈薇和何琳琳一左一右扶着沈雅上了岸邊,本來沈雅是不想下船的,她身子骨弱,又暈船,到了岸上定會擾了侄女和女兒的玩性。可侄女和女兒都堅持,說下船走走心情好了,便不會再覺得難受了。
通州還是挺繁華的,沈薇一行浩浩蕩蕩十多人,有丫鬟有嬤嬤,有管家有小廝,還有侍衛,光是從穿戴和氣度上來看就知道非富即貴,一下船就引得不少路人的目光。
正值午時,二管家引着沈薇等人去了先前訂好的酒樓用飯。
食爲天,三個金漆大字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着金光,筆鋒遒勁有力又帶着三分灑脫。沈薇心中暗讚了聲好字,只衝着這招牌這酒樓就值得一進,沈薇不由讚許地看了二管家一眼。
二管家面上雖沒露什麼,心裏卻很高興,更殷勤地在前頭引路,“姑奶奶,四公子,表小姐,請!奴才訂得是二樓的雅間幽蘭廳。”
幽蘭廳正好臨街,把窗戶一推開就能看到街上的情景。何琳琳驚喜地跑過去,趴在窗戶上朝外看,然後回頭招呼,“娘,表哥,快來呀,下面好有意思。”
“這孩子。”沈雅寵溺地看着女兒,“你當誰都跟你似的看啥都新奇?姑娘家趴在窗戶上像什麼樣子?快坐好。”
這邊沈薇也打發二管家出去了,走過來站在窗戶的另一邊,“沒事,表妹還小,那些勞什子規矩等回了京城再學也不遲,何況這是通州,又沒人認識咱們,就讓表妹鬆快一些吧。”
本來撅着嘴不情願的何琳琳立刻眉開眼笑起來,得意地看着她娘,撒嬌道:“娘,您看錶哥都說沒關係了,您就讓女兒看一會吧。”
沈雅又何嘗願意拿規矩約束女兒,可這世道到底對女人苛刻了些,此次回京,雖說是歸家,但和離的名聲到底不好,琳姐兒她爹又是那個樣子,世人看琳姐兒的目光會更加挑剔,爲了琳姐兒能有個好前程,規矩還是必須得守的。
可看着女兒臉上的笑容,沈雅的心又軟了,“你這孩子就是跳脫,你表哥那是心疼你。”到底沒再提規矩的事。
“表哥,你瞧那個捏麪人的,可真像呀!表哥,表哥,那個紅紅的就是冰糖葫蘆吧?是酸的還是甜的?”何琳琳指着街上嘰嘰喳喳地說着,一臉的雀躍。
沈薇不由莞爾,真是個孩子呀!還是個讓心心疼的孩子,都十三了都沒喫過冰糖葫蘆,難怪會這麼好奇了。
“荷花月桂,你倆下去把表小姐瞧中的玩意都買回來。”沈薇頭也不回地吩咐,她很樂意寵着這個表妹,一是這個表妹性子不錯,不讓她討厭。二是這個表妹在何家被磋磨的有些陰鬱了,一點都沒有同齡姑娘家的開朗活潑,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好不容易纔打開了心扉,露出了點被壓抑許久的少女天性,她才捨不得多約束呢。
“謝謝表哥。”何琳琳吐吐舌頭,很嬌俏可愛的樣子,又帶着些許的不好意思。
沈薇則摸摸她的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沈雅嘴上責怪着,臉上的笑容卻一直都沒停過。最講究規矩的莫嬤嬤則低眉順眼地立在一旁,好似什麼都沒有看見。這讓沈薇覺得非常滿意。
微風拂面,連空氣中都好像帶着春花的芬芳。一個年輕公子和一個甜美可愛的姑娘,兩個人親暱地說話,這樣的情景落入誰的眼中都是一幅美麗的畫。
“三爺,您瞧什麼呢?”對面的茶樓上一個哈着腰的小廝諂媚地問着主子。
被稱爲三爺的人中年男子顯然心情不錯,摺扇往對面一指,道:“瞧那一對小情人呢。”
小廝順着指着的方向看去,樂呵呵地說道:“奴才覺得不大像情人,倒像是一對兄妹,您瞧,他們的眉眼間有些相似呢,也不知誰家的公子小姐,長得可真好。”
三爺一怔,仔細去瞧,嘿,還真有些相似呢。“二貴你這小子倒是有幾分眼力勁,三爺我對通州熟着呢,可沒見哪家有這般出色的孩子,估計是過路的吧?”
小廝二貴嘿嘿笑了兩聲,“這不都是主子您調教得好嗎?”一通馬屁拍得三爺心情更舒暢了。
二貴小心地窺着主子臉上的笑容,忽然一個主意就冒了出來,他輕輕地往前在了兩步,小聲道:“三爺,既然他們是過路的,那咱們——”他雙手做了一個鉗住的動作,意思不言而喻,“三爺,奴才瞧着那個公子的相貌似乎更勝一籌,您說若是把他送到上頭去,會不會起些作用,到時大爺二爺他們都沒資格跟您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