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銀輝灑落。
“好痛……”
吳明半坐起身，看着手裏的木矛，以及胸口還在不斷淌血的傷口，很是無語：“已經死了麼？”
他眉頭一皺，僅剩下的一點力量頓時集中在傷口處。
隨後最後一絲能量消耗殆盡，他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現出光滑一片的皮膚。
幸好此時沒有其他人在場，否則看到這一幕，恐怕立即就要將他與九層地獄中的魔鬼聯繫到一起。
“用盡了這點力量之後，就真的變成普通人了……”
吳明苦笑一聲，看着周圍的戰場。
月夜、死屍、還有烏鴉……
涼風習習中，間或送來荒原狼的嘯聲，令人毛骨悚然。
“這個身體，好像是一個小兵……”
他盡力整合着腦海中因爲死亡而顯得破碎的記憶。
原主顯然不是什麼擁有高貴血統的人物，那樣的人都是騎士，縱然被打敗了，身上亮麗的鎧甲，鮮明的家徽也會令對面的傭兵與扈從如獲至寶地將他俘虜，好向家族索取贖金。
也唯有他這樣前幾天還是佃農，只受過一點民兵教育的傢伙，纔會在領主的徵召之下，隨意發給一柄草叉，就這麼上了戰場，旋即被一木矛捅翻。
“威廉……”
吳明低低陳述着，用這個世界的語言，喊出原主的名字。
在腦海中，對方的一生活以一種短片的形式浮現在他眼前，大多都是渾渾噩噩，只知道耕作、收割，令吳明很是不滿。
這是什麼樣的世界？超凡力量存在與否？那些神祗的傳說、牧師與法師、精靈與異種的故事是真是假……很不幸，可憐的威廉一個也不清楚！
最多最多，還是在重大的節慶日子裏，聽到遠方而來的吟遊詩人隨意哼唱過幾段傳奇，還不知道真僞。
在威廉原本的意識裏，騎士與貴族老爺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止他們，就是鎮上的稅務官、甚至專門看管牲畜的羊倌牛倌，都已經是畢生的奮鬥夢想了。
“好吧……我就知道不應該對你苛求太多的！”
吳明站起身，消耗掉最後一絲能量之後，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普通而瘦弱的青年。
望了望遠處的帳篷與營地，還有篝火，他舔了舔嘴脣，卻毅然走上了相反方向。
“我可是戰敗方啊……”
戰場很大，看來光是打掃就需要數日功夫，但吳明也不會傻到自己送到敵人面前。
金屬武器已經大部分被收走，不過總有遺漏，吳明很快爲自己收集到了一件還算乾淨的亞麻布短衫，還有一柄斷了半截的鐵劍。
這鐵劍劍頭部分已經缺了一截，周圍斷口累累，劍柄纏滿亞麻細繩，增加摩擦力，吳明試了試，卻是還算順手。
呼呼！
微風吹來，倒是不怎麼寒冷，更送來了諸多的信息。
吳明彷彿老道至極的獵人一般，躲開了幾道並不算嚴密的巡邏，很快出了戰場範圍，逃之夭夭。
……
嘩啦！
一條小溪邊上，吳明將原本沾滿血污的衣服脫下，又痛快地洗了個澡，這才藉着明亮的月色，打量着水中的倒影。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亞麻色的捲髮，碧綠色的瞳孔，鼻樑高挺，皮膚很白，棱角分明的臉上充滿了一種青春與活力的味道。
“幸好……與仙武宇宙偏差不大……至少還是類人族的天下……”
吳明長出口氣。
在不同的宇宙與次元當中，人類並不是唯一的智慧生物，若是存在某個宇宙，以巨獸甚至幽靈統治，他也絲毫不驚訝的。
當初之所以編造《大周西域記》世界，不也有吸引同質宇宙座標的想法麼？
“不論如何，總算順利降臨了，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吳明閉上眼睛，面色一下凝重至極點：“衝突的規則，仙道完全無法適應……而武道……”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有些苦笑：“雖然外形類似，但內部結構都不一樣，除了一些不需要內力的招法之外，暫時也是沒有辦法提升……”
同一宇宙之內，世界規則都有壓制。
而這不同的宇宙，更是差點將吳明封禁，變成一個徹底的普通人。
“我現在，與普通人也沒多少區別，除了經驗豐富點，感知靈敏點之外……照樣需要水和食物，同樣會受傷流血，甚至死亡！”
真靈攜帶的最後一絲力量已經用在剛纔的治癒，可沒有剩下的了。
“進入不同的宇宙，最好還是遵從另外的宇宙法則…
…”
吳明開始努力從原本威廉的記憶中刮取一點有用的東西，最後總算理出了一波思路。
“騎士最強？”
對於威廉而言，巫師法師之類，都是老人講述的故事。
在他心目當中，全身套着罐頭一般的鎧甲，舞動長槍，衝鋒起來好似移動堡壘的騎士，便是力量與強大的代表了。
由數十個騎士一起發動的衝鋒，往往是終結一次戰役的決定性力量，除了同樣的鋼鐵洪流之外，根本無可阻擋。
不說騎士，就是騎士侍從、乃至武技教導，都足以一人對付兩三個民兵，戰鬥力非同小可。
吳明整理出這些，卻很是無語：“凡人的極致？”
在他前世，普通人經過訓練，能對付三五個壯漢，也是非常了不起了。
人數一旦上十，又持有利器的話，什麼武功高手都要心頭髮怵。
這個世界給他的感覺，也是一種同樣的限制。
“類似前世一般，神通不顯的世界？”
吳明沉吟了一下，又搖了搖頭：“雖然真靈幾乎沉寂，但我還是可以勉強感應到虛空中的超凡力量……雖然很微弱！”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鍛鍊、變強、獲得力量……旋即，便是擴大影響，縱然宇宙不同，但每個世界，都有它既定的軌跡，或者說世界之線、命運河流——擾亂它！便是給本尊最大的支持！”
定下這個目標之後，吳明很快就想到一個難題：“此時的我，似乎還離開不了集體，不能當獨行俠……”
通過威廉有限的記憶，他也知曉這個世界十分危險。
在稀少的城鎮之外，都是野獸橫行的荒原，甚至還有兇悍的山民野人，他們比野獸更加兇殘，也更加狡詐。
普通人，甚至領主，若是出門不帶上大量護衛的話，說不定也會被劫殺，甚至當成口糧。
而最重要的，還是威廉的身份！
他只是尼亞小鎮上的一個普通農戶，還沒有自由民的身份，若是冒然離開，就代表放棄了自己了一切權益，沒有身份證明，縱然跑到了其它城鎮，也是寸步難行，甚至還會被直接殺害或者捕爲奴隸！
“若是還有二三級、哪怕一級輪迴者的實力……”
吳明嘆息一聲，認準方向，向自己來時的尼亞小鎮走去。
實力不足之時，便要選擇蟄伏，這道理他自然懂。
再說，尼亞小鎮雖然也不富庶，卻總有圍牆與衛兵，在這樣的時代，就代表着安全，更何況，那裏還有他前任的家當——雖然只是一堆破爛，但一些人際關係卻還是完好地保存了下來，他需要這個。
……
夜色明亮。
吳明一面就着月光趕路，一面回想這場戰役的經過。
根據威廉腦海裏那點可憐的知識，他勉強知道這片地域名爲風螢平原，由一羣貴族老爺統治。
其中最強大的兩位，便是藍山伯爵與加西亞子爵。
這兩位大貴族原本爲了爭奪話語權，似乎就明爭暗鬥得很厲害，這次更是不知道爲了什麼事情，號召各自的封臣，糾集了數千人，開始了一場大戰。
尼亞小鎮的所有者，特里男爵同樣響應藍山伯爵的號召，帶着自己的騎士與徵召來的民兵加入了戰役。
但結果卻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勢力更加強大、擁有更多騎士的藍山伯爵竟然戰敗了！
可憐的威廉，在拿起草叉訓練之前還是地地道道的農夫，上了戰場之後幾乎連手裏的武器都拿不穩，在第一輪衝擊當中就被一矛刺中，或者說，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隨後的吳明真靈，循着最本能的感應，附在了他身上。
“現在跑回去？會不會被當逃兵？”
吳明一邊走，一邊思考這個問題：“不過威廉是上了戰場的，應該沒有這個問題……更何況，逃散的絕對不止他一個！”
很顯然，一羣沒有經過多少訓練的民夫，縱然拿着武器，也不會立即變成戰士。
他們僅僅只是站在戰場之上，便會嚇得簌簌發抖，當對面的騎士發起衝鋒的時候，逃跑的絕對不止一個兩個！
威廉之所以沒有逃走，並不是因爲他的勇氣，而是由於他當時已經兩腿發軟，根本走不動了！
“法不責衆！只要我不是獨自一人回去的便行了……就是不知道倒黴的特里男爵現在處境如何了？他可是主要目標啊……”
吳明思維發散開。
“嗷唔！”
忽然間，遠處一聲狼嘯傳來，令他面色徒變。
僅僅是片刻之後，數對碧綠色，泛着熒光的眸子就在不遠處浮現。
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