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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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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事故(五更)

    喫過了午飯,冶子媽叫着冶子送準備好的年貨送給紅槐大巫師,自己則準備了另外一份年貨送去給善因師傅。

    善因師父教導村裏和寨裏的孩子從不收錢,村寨裏就自發形成了個規矩,逢年過節,給寺廟添點香火錢和米糧年貨。這個規矩,就算是各家的孩子們離了寺廟,規矩也一直不變。

    這規矩到了冶子媽那裏,除了香油錢和米糧外,還多了幾套衣服。桃枝三歲了,走路走得可好了,說話也是脆生生的,那孩子也機靈,每次見了冶子媽大老遠就懂得叫喚着“姆媽”。

    “我的乖女兒,”以前有個小鮮,現在又有個桃枝,引得冶子媽更想要個女兒,只是李曲奇太忙了,一年也沒幾個月在家裏,考慮到家裏的農事和茶園都要人照顧,冶子媽只能等着冶子再大一些,等着兒子再長大些,再做打算。

    “冶子哥呢?”桃枝的小腦瓜裏還留了成人記憶,對於周遭的人,她還是用了成人的眼光來看。她最親近四個人,除了認得冶子媽,一個是她的大恩人善因,另兩個就是應了她的心願的小鮮以及做嬰孩時沒少抱過她的冶子。

    “去給他婆婆送年貨去了。桃枝又長高了,過來試試姆媽新給你裁得衣服,”冶子媽笑盈盈地拉過乾女兒,善因師父在旁敲着木魚。

    桃枝聽着話,試着衣服。寺廟外忽然起了陣風,桃枝看了看天空,小小的眉心蹙在了一起。

    起風的時,冶子剛把年貨送到了紅槐大巫師的家裏,寒暄了幾句,冶子就急着離開。

    “冶子,”紅槐大巫師叫住了冶子,仔細地端詳着他。

    冶子被看得發毛,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得快點去趕車。

    “冶子,婆婆給你算個卦怎麼樣?”紅槐大巫師拿出了那副她經常用來算天氣的卦。說是卦,其實只是一個雕着花紋的龜殼。

    “不用算了,婆婆,有啥好算的,”冶子讀書讀了幾年,對封建迷信的那套事也不信了,他認得婆婆手裏的龜殼,說穿了就和白龍潭的王八殼一樣,在裏面塞幾個銅錢,就能算命?他可不信。

    “別以爲婆婆不知道,你一進門就手輕腳淺,沒個坐像。讓婆婆算算你要幹什麼去?”紅槐大巫師若有所指地看向了屋外,冶子收拾的那個行李還被他掩人耳目着藏在了屋外的草叢裏,“冶子,最近天氣不好,聽婆婆的話,先不要出門。”

    冶子聽得頭皮發麻,腳底發虛,婆婆咋知道他要出門,不行他得趕在婆婆告訴姆媽前先溜出去。冶子使出了他打小就會的嬉皮笑臉樣,“婆婆,我哪都不去,你這龜殼太舊了,我這就去給你去潭子裏再抓一隻活王八,你等等,我立刻就回來。”

    冶子腳底抹油,一時就沒了影。紅槐大巫師嘆着氣,將幾枚銅錢又塞回了龜殼裏,替冶子算得那一卦,很怪,可是卦象上看着,冶子這一行是吉非兇,只是中間要生了陣波瀾,“唉,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只是可憐了李家的夫妻倆,要落了個無子相伴的境況,好在他們命中還有一個女兒,也算是種補償了。”

    大巫師走出了吊腳樓,寂廖地看着層層疊疊的山巒,一隻掉隊的大雁正艱難地逆向着往北飛去,少了惡蛟又少了冶子,西南山區的日子是越過越無趣了。

    葛村的村頭,一輛城鄉公交緩緩地駛下山去,冶子急拍着車門,駕駛員才停下了車來,讓他坐了上去。

    “真險,差一點就要被婆婆逮住了,不過婆婆好像並不是有心要阻止我下山,”冶子摸出了五塊錢,向售票員買了張車票。出門送年貨前,他已經在房間裏留了張紙條,說是去北京長見識去了,叫阿爸和姆媽不要擔心。

    汽車行駛在山嶺裏,車窗上傳來了碰碰地拍打聲,冶子連忙拉開了窗戶,冬天的溼冷山風吹了進來,車上有人抱怨起來:“把窗戶關上,大冬天的,要凍死人啊。”

    冶子瞪了對方一眼,抱怨的乘客見冶子人高馬大,長得又壯實,身上穿着的又是苗人的衣服,也害怕了,不敢囉嗦。

    緊貼着車窗,平行跟着一抹紅色的鳥影,“小豬”已經能飛了,它嫌躲在了冶子的懷裏悶,就跟着車,一路往前飛。冶子在車上坐着,羨慕着“小豬”在外飛着,他要是也能飛就好了,就不需要顛簸了屁股,坐上幾天的火車去北京

    了。

    車開到了一半,到了赤水河的地段,路突然難開了起來。司機先是放慢了車速,到了最後居然把車停下來了,一車的乘客都不滿意了,“怎麼還不開車,我還要趕火車呢。”

    “前頭的橋塌了,過不去,”司機和售票員都下了車,照着正常的車程,還有一個小時就能到白家古鎮了。

    冶子和其他乘客下車一看,車已經行到了赤水河流域,這條河是長江上游的支流之一,照常理冬天是不結冰的,只是早幾天雲貴一帶齊齊經歷了一輪寒潮天氣,歷來湍急的河面上竟是結了層冰。

    晚幾天天氣稍一熱,融化開的冰塊卷帶着大量的石塊和浮木從上游衝了下來,早上車開心來時路還是通的,哪知道傍晚過來一看,把沿途的橋給沖壞大半,只留了半輛車的橋樑還沒有被沖垮。

    車上總共作了二十幾個人,都是到葛村苗寨那一帶辦事的,那時普通人都還沒用上大哥大,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有剛巧是年關,前後往來的車輛也不多,司機和售票員都苦着臉。乘客們也只能叫着晦氣。

    “怎麼辦,天都快黑了,再不成就開回去,”司機出着主意,開回村裏好歹還能喫上頓熱飯,打通電話通知鎮上的路政部門過來維修。

    冶子一聽要車調頭往回走,可不幹了,急中生智:“不就是壞了條橋嘛,也不是全壞,你看看,不是還有幾塊石頭橫在橋旁嗎?來幾個有力氣的,和我一起把石塊挪到還沒沖垮的橋面旁,車就能開過去了。”

    乘客裏也有幾人是有緊要事的,聽冶子這麼一說,走到了沖垮了的橋旁看了下情況,還真是和冶子說得差不多,有部分橋基是好的,只是那幾塊東倒西歪在了水流裏的大石塊,看着也有百來斤重,搬不搬得動還有待商榷。

    冶子見那些乘客遲疑不決,眼看天色越變越黑,再過一會兒,路面上就要看不清了。冶子索性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不顧這凜冽的北風,扎着光膀子涉水下了河岸。

    河岸旁的水要稍淺些,冬天裏枯敗了的水草一路蔓延進了水裏,冶子一腳深一腳淺,忍着針扎似的寒冷,走到了距離橋面最近的一塊石板旁。

    只見他鼓足了起來,兩手扶住了足有七八十斤重的石板,手臂上繃起了青紅色的虯筋,太陽穴鼓起,嘴上大喝了聲:“起”,一時水花四濺,牢牢卡在了河泥裏的石板像是受了力的翹翹板的一端,猛地出了河泥,帶起了整片的水草,穩穩地落到了那一邊完好的橋石上。沖垮了的橋被拼湊着,齊全了些,再搬上相同的幾塊石板,就能拼湊出條可供過往車輛行走的殘橋了。

    那些男乘客的年齡都比冶子大,見了這個穿着苗家衣服的大塊頭少年單人徒手就起了一塊石板,也是被激起了幾分血性,個個摩拳擦掌,準備上前幫把手,把剩下來的橋面整齊全了,早點趕到鎮上去。

    冶子眼見鼓動了大夥兒,也樂了,看到一米遠處的水面上,還卡了塊合用的橋石,用眼睛約莫估量了下,水深至多也就過了腰身。緊鄰着白龍潭的東南苗寨的苗家漢子們,哪一個不有副好水性,冶子見了這個個深度,心裏也沒多想,腳下不知輕重着就往前面蹚去。

    沒走幾步,左腳肚的肌肉由於浸泡了太久的冷水,猛地抽搐了起來,劇痛不已。冶子忍着疼,控制住被水衝着在水裏滑動的右腳,想折回岸上。

    “快讓那孩子上來,”司機大聲叫嚷着,只見赤水河面忽然洶涌了起來,水面上多了無數的泡沫和冰塊,那些還在橋邊搬運的乘客慌忙丟開了手中那個的石塊。

    剛纔還只有腰身深淺的水面一下子漫過了冶子的頭頂,他手在河水裏奮力地劃了幾下,水裏夾雜的石頭和冰塊砸在了他的身體上,手很快就被衝來的水草纏繞住了。

    天空中,“小豬”直衝而下,兩隻爪子試圖將水裏的冶子拉出來,冶子很快就被河水沖走了,“小豬”順着河水沖流的方向,振翅往下飛。

    等到河水恢復了平靜,已經是月上山巒,司機和那幾十名乘客都目瞪口呆着,“完了,那孩子怕是沒命了,快,調頭會葛村,看那孩子的衣服,應該是東南苗寨的人。”

    車沿着環山公路,往回開。那條被徹底沖垮了的橋在赤水河的沖刷下,露出了水泥色的橋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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