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弱光中待了太久,突然有一縷強光射入時,沙達利的眼睛起初還有一些不適應,下意識地將腦袋朝一旁側了側,可當聽到歐陽志國的聲音時,她頓時什麼光也顧不得了,立即身子前傾,怒目圓瞪地盯着歐陽志國,聲色俱厲道:“歐陽志國,你這狗雜種,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歐陽志國此時手裏端着一個裝了兩塊饅頭的碗徐徐走來,聽了沙達利的謾罵,毫無怒色,又不急不徐地將碗從木柱縫隙中遞入牢房,悠然道:“呵呵,別急別急,肚子餓壞了吧?來來來,先喫點東西,肚子飽了,纔有力氣罵得更響量,你知道,我歐陽志國是最懂憐香惜玉的了……”
沙達利早已習慣了歐陽志國的聲音,此時卻覺得他的聲音無比噁心,頓時不顧一切地衝到歐陽志國面前,一腳將碗踢翻在地,隨後雙手抓着木柱喝道:“你這惡魔,要殺便殺,給老孃我來個痛快,裝你孃的什麼假慈悲呢?”
隨後,小葉紫檀立即起了作用,沙達利只感覺到身子一軟,彷彿剛纔那句話把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吼了出來,雙手趕緊放開了柱子,滿臉盡是憔悴之相。
“哎呀呀,別那麼大火氣嘛,我這特製的牢房,你又不是第一次見。”歐陽志國眼睛瞟了瞟落到地上的饅頭,隨即又收回視線,輕蔑地看向沙達利道,“不過嘛,話又說回來,建了這些牢房才一年多點,你我二人便接了任務前往河南中嶽廟,整整四年沒有用過,想不到啊想不到,四年後來這兒的第一個客人,竟然是你這個我最親近的下屬啊……”
說完,歐陽志國彷彿故意挑釁一般,伸出右手抓住面前一根柱子,半晌後,卻一絲一毫的憔悴之相也沒露出。
見沙達利臉上寫滿了疑惑,歐陽志國頗爲得意地邪笑道:“也不知是太歲的能力還是太虛水晶的能力,反正,自從我一回到這兒,就發現這些小葉紫檀對我不起作用了,多半是上天賜予妖皇的‘特殊免疫能力’吧?否則,那太虛真人幹嗎要萬里迢迢將哥垛的封印帶至崑崙山而不用小葉紫檀將它關起來呢?嘿嘿。”
沙達利頓時心裏泛起了一股絕望之感,當初,她將面前這傢伙腦袋一劍刺穿,但很快後者就復活了過來,說明歐陽志國在峽谷的異變中已經具有了太歲的再生能力。
太歲的弱點是怕火,可偏偏這傢伙的靈體“霸主榮耀”能力正是控火。由此可見,歐陽志國已不具備這一弱點。
那麼,如果還有哪怕一絲想打敗他的念頭,只能是靠小葉紫檀。
可偏偏他又成了妖皇,將這一弱點也完美規避!
此時,在沙達利的心中,自己已是爛命一條,死不足惜,可怕的是,歐陽志國已具備了毀天滅地的力量,又擁有可控制天下所有野妖的能力,且自身沒有弱點,那麼,就算蒲子軒入了無相境……不,就算徐福、蒲松齡再世,又能奈他如何?
歐陽志國從沙達利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絕望,笑道:“這就是我爲何要將你們活着帶回來的原因,我已成爲了如此強悍的不死之軀,若沒有一個強勁的對手,豈不是太辜負我的這番苦心了?”
沙達利不解道:“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我成功路上最好的墊腳石,莫過於那個蒲子軒,可是,他似乎現在還不能自由使出無相境的力量,我便決定給他些時間,讓他練練,待四月初八時,我要讓他明白,無相境又怎麼樣?我曾經費盡心思也達不到那個境界,但我有能力讓達到那個境界的人甘拜下風,以證明,天命在我這一邊。你們就是最好的誘餌,否則,到時候他不來,我歐陽志國就算得了天下,也豈不是太寂寞了?哈哈。”
不等沙達利迴應,一旁的鬆鬆率先欣喜道:“咦?你果然是將我們抓來做人質!那蒲子軒,會……會來救我們嗎?”
歐陽志國輕蔑地瞥了鬆鬆一眼,冷哼道:“當然會。”
鬆鬆頓時眼中帶光,看向沙達利道:“嘿,你聽見了嗎?蒲子軒果然會來救我們吧!我就說嘛,他絕不會放棄我們的!”
沙達利心中泛起了一絲希望,但多年在刀尖上行走的經歷告訴她,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也會越大。何況,豈不說蒲子軒能否在短短的這段時間內獲得如此大的突破,就算獲得,又能戰勝這個比犀渠還強大的敵人嗎?
當然,此時此刻,還暫時用不着想那麼遠,眼下,還有些事情可以做。於是,沙達利大義凜然地對歐陽志國道:“既然如此,你有我這一個人質就夠了。那隻鼯鼠小妖是無辜的,求求你放了他。”
聽了此話,鬆鬆趕緊附和道:“對對對,我是無辜的。求求您行行好,放了我吧!我什麼本事也沒有,對大哥您構不成絲毫威脅,真的!”
“呵呵,你們說得不錯,一個人質就夠了。你這耗子,的確是沒什麼卵用。不過正因爲如此,我又幹嗎要放了你?將你殺了,豈不是報了我一劍之仇?豈不是更能刺激那蒲子軒?”歐陽志國說完,伸手張開五指對準了鬆鬆,做出一副要隔空將其擊殺的模樣。
鬆鬆見狀,嚇得縮成了一團告饒道:“別別別,別殺我,還是多一個人質更保險,真的!”
“哈哈哈,貪生怕死的傢伙。”歐陽志國大笑着收起了手,滿臉鄙夷地逗弄道,“我逗你玩的呢!”
仗着壓倒性的力量,歐陽志國一直在享受着和籠中兩者的對話,還打算繼續說些什麼,卻聽門外傳來一個老嫗的聲音:“志國,怎麼送個飯送了這麼久還不出來啊?”
聲音的主人,沙達利仍然無比熟悉,那正是包衣衛的副隊長——巨門星汪暮芸。
看來,這一日,她也在歐陽志國家中逗留。
“哼,礙事的老太婆……”歐陽志國小聲嘀咕了一句,便扭頭高喊了一聲,“這就出來!”
說完,歐陽志國不多作耽擱,轉身向外走去。
隨着大門“砰”一聲關上,牢房裏的光線又變得闇弱了下來。沙達利和鬆鬆這才死裏逃生般舒了一口氣。
“抱歉,我已經盡力了,沒能救到你。”沙達利長嘆一聲,捂着腹部的傷口,艱難地向後挪動着身子。
鬆鬆見狀立馬大喊道:“喂喂喂,你別走啊!那饅頭,你不喫,給我喫啊!我這都餓得前胸貼着後背了!”
“抱歉。”沙達利苦笑一番,又挪動到饅頭跟前,拾起一塊便從木柱縫隙中扔給了鬆鬆。
鬆鬆拾起饅頭,也不多話,立即大快朵頤起來。
半塊饅頭下肚,鬆鬆這才緩了緩勁兒,打了個飽嗝道:“真難喫,比松果差遠了!”
沙達利苦笑道:“還挑肥揀瘦呢,難喫就別吃了。”
“那……那可不行。這一頓吃了,下一頓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來了!我寧可做個飽死鬼,也堅決不做餓死鬼!”鬆鬆說完,又繼續啃食起剩下的半塊饅頭來。
“沒風骨!”看着鬆鬆各式各樣的求生模樣,沙達利笑罵一聲後,突然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心酸。
如此弱小的生命都在不顧一切地爲活了下去而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自己身爲“被上天選中”的淨化使者,又有何資格如此輕言放棄?
想到這裏,沙達利也不再顧及所謂的風骨,從地上拾起另一塊饅頭,輕輕拍掉上面一些塵垢,便毫無雜念地往自己嘴裏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