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護眼
第22章 石階
上一章 書架 目錄 存書籤 下一章
    許同輝是個老手。

    其值得一道的地方不僅是凝氣大成,更在於熟於事務。

    其實,當日家主莊志遠所叫的幾個人都是這樣的,而往更遠點說,許同輝這些人,正是家族僕屬中在事務表現上相當優秀的,而且還是其家世代爲家族服務的那種,才被特別恩許,授以修行。

    熟於事務未必是熟於行旅之事。

    但世間事在某些層面上多是相通的,許同輝擺弄起紮營這些事,看得出來應該是第一次做,因爲不時還要停下來想想,但總的來說,表現得還算是像模像樣。

    大體不差!

    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看得出來,這位在很專心的同時也有點焦心,特別是其在某個地方被小卡住要頓一下的時候,那時,他往往就會用眼角餘光偷偷快速地瞄一下許廣陵。

    許廣陵完全不理他,當是沒看到。

    營地很快紮好了,和前世其實差不多,在東西及部件上自然是大爲不同,不過“下有鋪,上有蓋”的宗旨,還是一模一樣的。

    然後是升火。

    帶的有乾糧,但水肯定是要燒的。

    許同輝隨便在左近轉了轉,就收集回了一大堆的枯葉枯木,然後又用一個小木桶去附近小河邊打了一桶水來。

    不提青水城,就是整個安南郡境內,都是河流衆多,大河小河,縱橫交錯於地表,也所以,安南郡內的城池,相當一部分是以“水”爲名。

    不久後,晚餐開始。

    許廣陵細嚼慢嚥,好像這乾糧這熱水全都富含無上滋味。

    許同輝卻有點食不知味,一方面這乾糧自是談不上有多好喫,但這隻佔了他食不知味原因裏的不到百分之一。

    他的目光時不時地還是會有意無意地偷瞄向許廣陵手邊的地上。

    之前的那張紙,被捲成了一個筒,靜靜地放在那裏。

    而在許同輝的眼裏,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紙又或畫,而是“聖物”。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前只是看到了一眼,他就感覺所有的心神都被吸攝過去了,而且是直到現在也收不回來。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無聲卻堅決,接近嘶聲吶喊:得到它!得到它!

    許同輝很快地喫完。

    許廣陵卻還是在慢慢地喫,慢慢地喫,慢慢地喫。

    套用愛因斯坦對相對論的形容,這一頓飯的時間,在許同輝的感受中,不知道有沒有一百年那麼長。

    當許廣陵放下碗,示意喫好了之後,許同輝簡直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收拾殘局,該洗的洗,該收的收。

    很快,嗯,應該說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吧,他就又坐到了許廣陵的對面,“少爺,還有什麼需要嗎?”

    他恭聲地說道。

    “我倒是沒有什麼需要,許叔,你有麼?”許廣陵笑道。

    許同輝低眉斂目不說話,只是視線再次偷偷偏轉。

    許廣陵也不多逗他,“喏,暫時交給你保管。”

    而拿到紙卷、展開紙卷之後,許同輝的心神中就再沒有其它任何東西了。

    畫紙上,古道斑駁,佔據了整個畫紙的從前到頭,不止於於,它更像是從畫紙上延伸了出去,向前向後無限地漫延。

    天地蒼茫,與古道融爲一體。

    如果是地球上,如果其恰好喜愛中國的古詩詞,如果其又恰好讀過某一首詩,那這個時候,幾行字句多半會從其思緒中泛起。

    前不見古人

    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獨愴然而涕下

    許同輝自是不知道這樣的字句,但這一刻,他的心中,被一股突如其來的莫名蒼茫所佔據。

    既有天地無限大的空闊感受。

    <

    br />

    又有天地無限大,我獨向何方的迷茫。

    而下一刻,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轉移,轉移到了畫紙右上方,古道一角。

    在那個角落,一個身影,半跪在那裏。

    那就是他啊!

    許同輝迷茫無據的心神好像瞬間就找到了落點,一下子與畫紙中的那個身影融爲一體。

    然後,他好像來到了畫紙中,感受着畫紙中所描繪的一切。

    說不出具體是什麼感受。

    說不出。

    總之,許同輝的心神被吸攝在那裏。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從傍晚來到夜晚,然後又從夜晚進入深夜。

    許同輝也早已放下畫紙入睡。

    但在深夜時分,許同輝突然醒了過來。

    也不是沒在半夜醒過,但往常,都是在家族裏,那時醒了自然是很快又睡,不睡那是神經病。

    而這時,許同輝悄悄地起了身,沒有驚擾到睡在氈蓬裏另一側的莊明堂,他輕輕地走出了氈篷。

    天邊,一輪彎月低掛。

    野外的夜,風拂過四野,但並不太大,整體,是一種蒼茫又靜謐。

    許同輝的心神突然又轉到了那幅畫上,然後他想起了畫紙底部的那行小字,“遠芳侵古道,清露漫石階。”

    之前看的時候,許同輝的整個心神都被那圖畫所吸攝,雖看到這字,卻並不在意,甚至那時如果心有餘暇,他多半會不以爲然的。

    這附近又沒有花,哪來的芳。

    還遠芳,還侵古道。

    這倒也罷了,後半句問題更大!

    清露,那是露水無疑了,“漫石階”,你這到底是露水還是大河漲水了?

    再說,這是官道,只有一塊又一塊平鋪的大石塊,沒有石階啊。

    所以這行字和那個圖畫,簡直是沒有一點關係。當時,許同輝的心神全在圖畫那邊,直到最後,他對這行字也只是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

    而且那印象也只是——

    少爺在畫了圖畫之後,確實是“隨手”寫了這行和畫完全不相干的字。

    但這時,氈篷外,夜色中,許同輝坐在官道邊,腦子裏在想到那幅畫的時候,這行字卻突然以一副強硬的姿態跳了出來,取代那幅畫,佔據了他的心神。

    遠芳侵古道。

    許同輝的鼻子不自覺地輕嗅着。

    確實是有味道,但並不是花香,而就是一些附近大樹和野草的氣味。

    許同輝以往從來沒注意過這些,在他以往好幾十的生命中,似乎都沒注意過,當然,他也從來沒在野外睡過。

    這還是第一宿,頭一遭。

    而這時,他突然發現,這氣味似乎也挺……挺好聞的?

    許同輝的呼吸不自覺地放緩,似乎是怕驚擾了那氣味,而隨後,傳入鼻中的氣味果然也變得更清晰了。

    但,不止是傳入鼻中,那氣味好像把整個身體漫過。

    對,就是漫過。

    許同輝的心神便又從這句話不自覺地被牽向了下一句話。

    清露漫石階。

    地上潮潮的,整體給許同輝的感覺,就是已經被露水溼透了。

    在平緩的呼吸中,許同輝的心神以及意識似乎也都被拉得平緩,平緩到接近於恍惚,而就在恍惚之中,他坐着的這官道彷彿慢慢地變了。

    他的左手邊,從近到遠,石塊一點一點地下沉,一塊一塊地下沉。

    他的右手邊,從近到遠,石塊一點一點地上升,一塊一塊地上升。

    平鋪的官道,就這樣慢慢變成了徹地通天的……

    石階。


目錄 存書籤 上一章 下一章
隨便看看: 向着娛樂圈開炮陋俗之送葬童子逆天刁妃:王爺,喫夠沒無限之成神路待你心裏不挪窩生而爲婿唐重柳沉魚蘿莉簡史之從幼女到主神葉凡唐若雪醫婿一夢五千年楊天蕭憶柔陷入我們的熱戀hi相公我在西遊開黑店大師兄退休後只想摸魚秦風楊若曦嫁給病秧子沖喜後,我被嬌養了醫品毒妃惹不得成爲無限流裏的炮灰npc謝邀,人在修仙界種田身爲領主的我真的不是神我有系統我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