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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日邊紅杏倚雲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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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祥,一百四十六歲,出身妙源宗,修煉的是妙源宗的基礎功法,妙源凝元訣,曾經的最高修爲是凝元境後期,距大成尚有一步,也因此,最終還是未能突破界限,跨出那關鍵性的一步。

    跨出去,就是海闊天空。

    而沒跨出去呢?

    此間普通人之壽,百二到百五之間,雲祥雖然凝元境後期,在普通人眼中算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但事實上,凝元境的修行,對於身體的改變效果,也不過就是止於“養”而已。

    類似於普通人養尊處優、善攝生、常進補。

    若無意外的話,其最終壽命,當在一百八左右。

    換言之,假如沒有遇上許廣陵,雲祥大概還有三四十年好活。

    這三四十年,就是餘年,就是身體尚存的修爲,繼續下跌,一直跌到幾乎蕩然無存,然後如一個真正的普通人,步向最終。

    這樣的修者,雖然說是出身妙源宗,但其實已經和宗門沒有什麼關係了。

    或者稍微嚴謹點的說,這樣的人,雖然曾經是修者,但現在已經不算是修者了,更多地是被作爲一個普通人看待。

    這個普通人二十多年前來到百藥堂,然後成爲百藥堂的常駐人士。

    這樣的人有很多,妙源宗的有,青林宗的有,甚至百花宗的都有,而至於州內其它宗門乃至家族修士、散修之類,更是不知凡幾。在修行之路斷絕之後,他們其中的一部分,會選擇來到百藥堂,“安度晚年”。

    一方面,這裏聚集着很多的修者,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老年修士活動中心”。

    另一方面,百藥堂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藥,特別是調養攝生之類藥物,更是種類繁多,其中不乏一些能減緩修爲衰退的藥物。

    衆所周知,百藥堂的背後是萬藥宗,是世間頂級大宗門,來到百藥堂就意味着和萬藥宗扯上了那麼一絲關係,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遇到了來自萬藥宗的機緣。

    這種機緣雖然說虛無縹緲,但是萬一

    萬一就遇上這種萬一了呢?

    所以,諸多原因之下,像雲祥這般選擇在百藥堂安生的人,向來都不缺。

    百藥堂是客棧嗎?

    不是。

    但是可以把它當成是客棧+食堂+老年活動中心+社區醫院+公園+其它的一個聯合體。

    這樣的存在,此界之中,萬藥宗獨家冠名。

    作爲一個修士,你可以不知道九大仙宗,可以不知道九大仙宗中具體的比如凌霄宗這樣的宗門,那是完全可以、可能的事,但你不可能不知道萬藥宗,不可能不知道那些十藥堂、百藥堂、千藥堂、萬藥堂。

    從修士“退休”或者說“退修”,進入百藥堂之中,雲祥有沒有想過試圖更進一步呢?

    想過的。

    肯定想過的!

    那種一旦藉着力跳過去就能徹底改變一切的事,怎麼可能不想!

    而且他距離跳過去,只差一步。

    真的只差一步!

    但有句話怎麼說呢,世間英雄消磨盡,唯有歲月才長青。

    進入百藥堂的這二十多年間,雲祥從滿懷期翼到老驥伏櫪,從中宵獨立到夕陽回首,從悲憤落寞到戚苦自適,特別是,身邊都是些和你一樣的人,而他們中的很多,慢慢地接受了現實。

    那是一種不知不覺卻很可怕的力量,在無聲無息中,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噬心銷骨。

    曾經身爲修士的心,曾經身爲修士的骨,不知幾時,已是沒了蹤影,剩下的,只是一個在百藥堂中還混了點小名頭出來的“雲醫師”。

    畢竟是出身本州三大霸主宗門之一的妙源宗。

    畢竟也曾經攀爬到凝元境後期的層次。

    來到這百藥堂,在那些“芸芸羣修”中,還是很容易就鶴立雞羣的。

    但那又如何呢?

    這鶴的翅膀已經斷了,再也飛不上天,就算依然能夠在撲騰着跳躍小河的競逐中勝過羣雞,那難道會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接受現實不代表忘記曾經。

    就算假裝又或努力着忘記,也不代表就會真的、徹底的忘記。

    相反,那些不時來到百藥堂探望前輩、師長、祖父等等的年輕修士,經常提醒着雲祥,曾經,你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那些小輩很多修爲都很淺,一般也就是凝元境前中期的樣子,中期已經是頗爲了不得了,前來探望時,往往會用尊重乃至敬畏的態度,面對他們這些老前輩。

    但彼時,雲祥往往只有一個想法。

    小輩啊,小輩,你們不知道,我是多想和你易位而處!

    哪怕修爲不高。

    哪怕一身的青澀、拘謹、畏縮和膽怯。

    而且雲祥也相信,他相信,他身邊的那些老夥計們,也都是一樣的想法!

    但這種想法,終究是隻能給自己徒增黯然而已,而且這種黯然很多時候還不能表露出來。

    你表露給誰看呢?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平生意氣已無幾,只有一種領悟生。

    如果當年,從最開始修行的那時起,就更努力一些,更拼命一些,會不會

    會不會那一關就跳過去了呢?

    但這同樣是一種毫無意義的領悟,幾個老夥計偶爾說起這個話題時,不過就是相互打趣着,苦中作樂一下而已。

    然後。

    然後,雲祥遇上了那個“萬一”。

    那天晚上,在驗證又驗證、確認又確認自己真的可以再繼續修煉之後,雲祥哭了。

    這個一百四十六歲的小老頭,哭得像是一個只有一點四六歲的小孩。

    只是小孩的哭是肆無忌憚、嚎聲響亮,而且哭聲中殊無悲意,僅僅是一種語言的表達,“以哭代聲”,而云祥的哭,既壓抑着,又放肆着。

    壓抑,是不敢哭出聲來,那是會鬧大笑話的。

    放肆,是在這種形式壓抑的哭泣下,放縱放開一身的喜怒哀樂,放出放逐一生的風霜雨雪。

    那一夜,無聲之中,淚水是流了擦,擦了流,彷彿流之不盡、擦之不幹,那一夜,淚水不僅是溼了他的面龐,溼了他的前襟,更溼了他一身和一生的年華。

    那一夜,如是在一片煙雨迷濛中回首,癡癡地,雲祥看盡了平生。

    看盡了平生,但還是看不透未來,更不敢言把握未來。

    但是這又有什麼要緊?

    既然機緣真的來了,那就把整個身整個心,整條命,都押上去吧!

    那一夜,雲祥拜天,拜地,拜那個給他帶來了這場機緣的少年,而這短短的三拜,從夜半一直拜到了天明。

    也就在這三拜之中,雲祥的淚水漸幹。

    淚水落到身中落到心中,彷彿化開,然後升騰起來,變成了雲,變成了霞,而在那一大片的雲霞之中,雲祥迎來了那一天的日出。

    一樣的時光。

    一樣的日出。

    但是,一切,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然後就是日升月落,日落月升,不知不覺,快一年過去。

    這一天的這個晚上,雲祥的心神從往日的一片沉靜和沉浸中,莫名其妙地出現了浮動,有點靜不下心來的樣子,然後,他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個他哭泣的夜晚。

    我這是

    怎麼了呢?

    雲祥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這種狀態下,強行修煉是無益的,他乾脆就臥躺在那裏,睜着眼什麼也不思什麼也不想地看着黑漆漆的屋頂。

    不知不覺中,一夜卻也就過去了。

    窗口泛白。

    雲祥起身,洗漱,然後如往常一般無二地,來到院中,開始晨練。

    葉少只教了他正式修煉的法訣,但像晨練這般調和身體的法門,卻並沒有教他,而且還對他說過,“你現在練的這些就很好,無需更改。”

    雲祥練的這個,屬於妙源宗傳承的基礎功法之一,有一個簡短卻也很正式的名字,叫做朝陽左中右八拜法。

    拜,類似於祈,或者禮,在這種似蹲似伏似禮似祈也似拜的動作中,以腰爲軸,以脊爲柱,在往復有序的轉軸傾柱中,鍛鍊者的一身氣血,都能得到比較好的運轉及調和。

    這些動作,雲祥已經練了一百年有餘,自然是熟練得不能再熟練。

    但是今日,他的意識或者說心神,又或是身體,好像出了什麼問題。

    明明是熟練得不能再熟練的動作,完全不用動腦子單靠身體本能就能完成得很好的,卻是偏偏,在完成了兩式之後,整個人就站那兒不動了。

    這一站,就站了好一會兒。

    好半天,他纔回過神來。

    “哦,我是在晨練。”

    “剛纔我這是又咋了?”

    一頭霧水之下,雲祥重新收束心神,繼續着第三式,但在做完了整個第三式,向第四式轉換的時候,雲祥又無意識地呆住了。

    但這一次的發呆,出現了一些不同。

    他的右腿,在發熱!

    像是有一縷熱油或者說火油,從前胸澆到後腰,然後在右後腰部分,不分前後地,朝整個右大腿澆下去,讓他的整個右腿都出現了一種明顯的灼熱感,特別是右腿後膝彎的地方,如同直接有熱水在那裏蕩啊蕩。

    蕩得雲祥不自覺地右腿略彎,像是要把膝後給“讓出來”的樣子。

    而隨後,那種灼熱慢慢地延伸到了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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