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這般,大概是因爲今日提起了孩子成親的事。
陪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孩子,從小到大十幾年沒有離開過,如今卻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
憶寒也就罷了,哪怕成親了也依舊可以住在東宮,可是暖暖,卻是要出宮入夫家的。往後見面雖也不是難事,但總不能成天陪在身邊了,心裏免不了傷感。
夢言聞言,心裏淌過一絲暖流,卻故意撇嘴道:“跟你在一起十幾年了,往後卻還是隻能守着你到老,真是件令人傷感的事兒!”
“恩?”
男人危險地眯了眯眼,他好心安慰,她這說的什麼鬼話?
夢言的腰猛地被他往上一摟,緊緊貼着他的胸膛,中間不留一絲縫隙。
男人噴薄的呼吸讓她的危機感油然而生,連忙擺了擺手,諂媚笑道:“我的意思是,這簡直幸福的讓人流眼淚啊!”
“哼。”君墨影大度地不跟她計較。
話鋒一轉,就道:“還記得你晚膳之前跟暖暖說的話嗎?”
“什麼?”夢言怔怔地想了想,突然臉色微變,疑惑的眼神變成了驚訝,“你要做什麼?”
“暖暖這丫頭,從小就被我們慣得膽大包天,我就怕她嫁出去會受了委屈,也因爲私心想多留她幾年,所以一直沒好好想過這事兒。”
此刻他微蹙的眉宇間滿滿都是對兒女未來的擔憂,哪怕尊貴如皇帝,也過不去這坎兒。
夢言張了張嘴,剛想安慰兩句,就見他搖了搖頭,繼續道:“不過你說的對,她如今已是二八年華,確實不小了。若是再不找個婆家,就該成老姑娘了。”
“你要給她選駙馬?”
或許是夢言的神色太過驚訝,君墨影蹙了蹙眉,奇怪地瞥她一眼。
“怎麼,你真想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
“不,不是……”可暖暖喜歡的是林太傅啊!
這句話夢言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她答應過那丫頭,要在林靖宣同樣確定了心意之後,要在所有的阻礙全部消除之後,才能把這件事告訴這男人。
否則要是中途受阻,就算原本是有情人也只能分道揚鑣了!
夢言試探着問了一句:“要是你給她選的駙馬,她不喜歡怎麼辦?”
“這麼多青年才俊,還找不到一個她喜歡的?”
“你自己也知道她被你慣壞了,那眼界不知道多高呢!”
夢言循循善誘,“普通人她肯定瞧不上,要是隨隨便便硬塞一個給她,還不是委屈了她?至少我們得找個合她心意的,對吧?”
“那是自然。”
“可要是合她心意,人家不肯娶她怎麼辦?”夢言故意擰着眉做出一副憂慮的模樣。
“誰敢瞧不上朕的女兒?”
嘖。
夢言無語,這男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狂傲。
“我是說萬一啊,萬一人家……”
“朕賜婚,誰敢拒?”
good!
“那要是暖暖碰上了自己喜歡的人,你肯定不會反對,是吧?”
“既然她喜歡,爲何要反對?”
夢言笑得一臉奸計得逞,要的就是您這句話啊陛下!
回宮的路上,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然後慢慢變大。
如今的天氣就是如此,雨水去的突然,來的也突然。
君憶寒正巧走在御花園中,和龍吟宮與東宮之間的距離大抵都差不多,不管是往回還是繼續往前,都免不了要淋上一場雨。
雖然中途有些地方能避雨,不過橫豎已經溼了,所以君憶寒也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他眉頭微擰,加快了腳步,英俊的相貌和平穩的氣質卻絲毫不受這大雨的影響。
大約走到一半的時候,雨簾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奔跑的身影,一手撐着傘,一手提着裙裾朝她這個方向跑了過來。君憶寒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眸色卻微微轉深。
莫希明顯跑的很急,衝到他面前的時候,呼吸急促的連話都說不連貫,“太……太子殿下,是我……來,來遲了……”
那傘卻已經舉在了他頭頂上方,而她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
君憶寒接過她手裏的傘,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道:“爲什麼不多拿柄傘?”
“我……我出來的太急,一下子……忘記了……”
莫希尷尬地垂着頭,兩隻手攥的緊緊的,骨節都泛了白,“太子放心,我絕對沒有其他意思,您……您快回去吧,衣服溼了容易着涼……”
話音未落,男人修長的腿就往前邁了一步,遮擋了落在她身上的雨珠。
莫希怔了怔。
下一秒,雙頰刷的一下紅了,“太……太子……”
誰也沒有注意到,前方拐彎的地方,一道暗色的小太監衣袍停留在雨幕中,孤寂寥落。
顧兮兮轉身往回走的時候一直在想,爲什麼她要出來?
明明是他自己不要她跟着的。
更何況,就算沒有她,也照樣會有無數人簇擁着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愛慕他的更是不在少數,她實在是沒有必要多此一舉特地跑出來獻這個殷勤。
恩,是她傻了。
那廂君憶寒站在莫希面前,只是很短暫的停頓之後,便道了一句:“伸手。”
“恩?”莫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伸手。”男人面無表情地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當莫希怔怔地擡起手,而男人把傘塞回她手裏的那一剎,她臉上欣喜羞赧的表情徹底僵住了,“太子,您這是……”
“本宮身上已經溼了,現在有傘也於事無補。”君憶寒淡淡地道,“母后說過,女孩子不能隨便淋雨,這傘你自己留着,快回去吧。”
言罷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了出去,清冷挺拔的背影在她的視線中越走越遠。
莫希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地嵌進了掌心的肉裏。
已經溼了,就可以不用撐傘麼?
堂堂太子殿下,這個邏輯……當真是令人不知如何反駁。
莫希彎脣笑了笑。
其實她剛纔想說,女孩子不能隨便淋雨,可是傘不小,他明明可以和她一起。
還是說,他覺得她是故意只拿了一柄傘,所以覺得她城府深瞧不起她?
當時哪兒想這麼多呢,只是急着出來給他送傘而已……
顧兮兮神不守舍地待在屋裏擦着桌子,腦子裏回放的卻一直是剛纔雨中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