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雲洛才重新踏足了那間房。
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離他們約定的日子只剩下一天,若是他再不去看看她……
可是推開門,屋子裏卻是空無一人。
男人的身形在淡淡的月色下狠狠一震。
她人呢?
他大步跨入房中,雖然裏面已經空無一人,雖然裏面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可他的視線卻仍是不可抑制地四處轉,希望可以在哪個角落看到她的影子。
這只是她跟他開的玩笑吧?或許,她只是出去走走?
類似的猜測在腦子裏不斷徘徊,可是心底的痛楚卻再一次涌了上來。
他的目光突然掃到了桌上的那封信。
走過去,展開。
雲哥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回宮了。
不是故意毀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你,也不知道如何讓你面對我。
我知道你對雲千素的責任,可就算知道,我還是這麼做了。其實你心裏不可能不怨吧?
很抱歉,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就算我可以忽略她曾經帶給我的傷痛,可是兩條人命——那是兩個對我很重要的人,不是隨隨便便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人,所以我絕對不會讓雲千素這麼心安理得地活着,只有用她的命才能償還逝者。
其實從一開始答應跟你回來,我就是因爲這麼個目的,你應該也知道吧?
只是你沒有拆穿我,或許是因爲你還對我抱有一絲期待,希望我能像你想的那樣,真心實意。可是我早已跟你說過很次,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我已經嫁人了,雲哥哥。
曾經對你的感情,早在歲月流逝中消磨的一乾二淨。
我也有想過,如果當初我一定要留在你的身邊,你是不是也會不忍心拒絕我。
可是這些事想多了也沒有意義,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你說我恨你,或許曾經是有過。我怪你在我愛你的時候不懂珍惜,到了現在纔來跟我挽回,再一次破壞我該有的幸福,根本沒有問過我想不想要。
我要的時候你不給,我不要了你卻硬塞給我。
難道你不知道嗎,當我不想要的時候,你的款款深情,於我而言不過沉沉重擔。
其實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是不是真的那麼恨你。
直到你說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恨你的時候,我都沒有想明白。可是當我決定離開的時候,當我下筆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其實我已經不恨你了。
雲哥哥,你活得太累了,你的身上揹負了太多東西,曾經是爲了家國復仇而活,爲了承諾的重擔而活。既然如今已經證實了你的身份並非前朝皇室,既然雲千素很有可能會在明日離開這個世界,你能不能放過自己一次,別再讓自己活得這麼累?
雖然已經不愛了,可是雲哥哥,我還是會心疼你。
所以不要再復仇,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大將軍,或者乾脆離開這個地方,去過逍遙的生活。
還記得我曾經問過你的一個問題嗎——如果你達成了自己所願,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當時你回答了我兩個字:江湖。
其實你一定更願意遠離朝堂紛爭,原理濁世繁華,安安靜靜地過幸福快樂的日子吧?
那就放下仇恨吧。
連我都可以放下曾經那些先人紛爭,連我都可以不再計較,你又何必執着與此?
只要你放下了心裏的那些執念,你會發現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很美好。
雲哥哥,祝一切安好。
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視線模糊的看不清上面的字,雲洛才緩緩把信收了起來。
眼睛裏澀澀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心底的疼痛一路蔓延,雙眼中也是痛意分明。
確實,他從來無心皇位。他並不是想做一個奪權篡位的亂臣賊子,往日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爲了復仇、復仇,那是他肩上無法推卸的重擔,那是他一聲的使命。
可是她不知道,他是想帶她一起去的。
有了她,哪裏都是他的江湖,沒有他,哪裏都不是他的歸宿。
“小七,你明明說過,給我五天時間……”
如今就連五天也不願意給了嗎?
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就算他本來想放開她的手成全她,如今也不想了。
夜已深,夢言卻躺在牀上久久難以入眠——雖然她剛剛纔被折騰的精疲力盡。
“睡不着嗎?”
耳邊傳來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夢言怔了一下,“你也沒睡嗎?”
“在想什麼?”他把她圈在懷裏,嗓音低低地問。
夢言突然擡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微微眯起了雙眼,視線中是淡淡的探究與疑惑,她開口問道:“君墨影,其實你什麼都已經知道了,爲什麼什麼都不問我?”
男人突然垂下眼,對上她的目光,他用力地將她圈的更緊了一些。
“既然我都已經知道了,問不問還有什麼區別?更何況,你不是不願意說嗎?”
“你就不怕我背叛你,棄你而去?”
夢言其實很久以前就隱隱察覺到了什麼,只是她從來沒有細想過,這樣的問題對她來說太過糾結,所以她一直想做一隻可以躲在窩裏逃避的蝸牛。
可是現在,事情已經這麼明顯了,他連那封信都已經看到過,其他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沒有必要再沉默着保持心照不宣。
聞言,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中透着一股狂傲,“你這不是回來了?”
夢言撇撇嘴,心裏卻有種甜滋滋的感覺。
“其實以前不告訴你,一方面是因爲不想背叛曾經對我有救命之恩的人,另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我怕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再也不想理我了……”
她是一個細作,專門接近他,費盡心機,百般欺騙。
或許唯一沒有騙他的,就是她在那過程中付出的感情吧?
夢言斂了斂眸色,微微停頓了一會兒,她又笑眯眯地補充道:“不過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我就不說了。不用再浪費時間,我們睡覺!”
“夢言!”
君墨影原本還以爲她會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的,正打算繼續往下聽,誰知道這小東西又開始跟他來這招兒了!
“說不說?”男人的聲音已經夾雜了幾分威脅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