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白露白霜已經在外頭候着了,“皇上,您吩咐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君墨影挽了袖子,面無表情地道:“拿來。”
白露白霜本想跟着一塊兒送進去,可是見帝王顯然沒有要讓她們跟着的意思,只好把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是。”
君墨影還沒來得及接過,那三個孩子就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
“父皇,母后的身體怎麼樣了?”君憶寒打頭陣,暖暖和遙遙則是跟在他身後,在明顯感知到他們父皇此刻脾氣不好的時候,這唯一一個男孩子就被那兩個女孩子一致推了出來。
當然,大多還是暖暖慫恿的。
不過君墨影對着他們還是儘量和顏悅色的,拍了拍他的腦袋,“好一些了,不用擔心。”
“嘶……”君憶寒的胳膊突然被身後的人捏了一下,立刻倒抽一口涼氣,儘管小臉還是儘量繃着平日裏嚴肅的樣子,可是明顯是有些扭曲着。
而且當着父皇的面,他又不敢回頭去瞪他皇姐!
該死,不會自己問麼?!
他憋着一口氣,問道:“父皇,那我們可以進去看看母后嗎?”
“不行。”
他拒絕的太過乾脆果斷,不只是那三個孩子愣了一下,就連白露白霜也愣住了。
這根本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嘛!
暖暖扁了扁小嘴,從君憶寒身後跳出來,“父皇可以進去,爲什麼不讓我們進去?我們也很擔心母后啊!只要不靠近,就不會被傳染什麼病,父皇,我們遠遠地看一眼就好了……”
“朕不想重複第二遍。”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暖暖說話,以至於那孩子委屈的甚至忘了繼續說話。
君墨影接過白露白霜手裏的東西,行至門邊,終於又停頓了一下步子,菲薄的脣輕輕抿了抿,隨後啓脣,低低啞啞地道了句:“你們母后很累,沒力氣開口說話,別去打擾她。”
他脾氣不好,在她面前忍着,在別人面前卻都忍不了。剛纔對着卿玉是如此,現在對着背後這三個他的孩子,他竟然也沒控制住。
這樣不好,他們有什麼錯呢。
“你們乖,明日等她好了,會讓你們進去的。”
君墨影回到房裏,闊步走到牀邊,就看到夢言又已經是閉着眼像是睡着了似的,哪怕是他走近,她也沒有絲毫察覺。
“言言。”他低聲喚了一句,這小東西該不是故意的吧?
剛纔不好直接拒絕他,現在就躺這兒跟他裝昏迷,以爲這樣就可以不用喫東西了?
幸好在他第二次開口的時候,她也睜開了眼睛,“有點累,頭疼,就不想睜開眼睛。”
“好,我知道,不礙事。”
他把東西在牀邊放下,坐下把她抱到自己懷裏,讓她靠着自己,“餵你喝粥,好嗎?”
“好。”她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
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在他的勺子遞到嘴邊之前,問了一句:“君墨影,你說我爲什麼會突然發燒呢?”
男人動作僵了僵,這小東西,問這樣的問題算是明知故問嗎?還是想試探他?
有些心軟、又有些心疼,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身體不好,還敢在雨天出來亂跑,現在病了不舒服了,知道怕了沒有?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出去亂跑。”
夢言張了張嘴,可是喉嚨裏的哽塞阻滯的感覺讓她說不出話來。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是因爲她的任性,因爲她的自以爲是,纔會害的姨母以這樣慘淡的結局收場。
全部都是爲了她,如果她沒有派卿玉過去,是不是姨母就不會選擇終結自己的生命?
君墨影一眼就洞穿了她心裏的想法,眉毛狠狠擰了起來,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在她眼裏,他還不知道這件事,他不能……
有那麼一瞬間,他險些忍不住就開口了。
“乖,我不是怪你,沒有人想發生這種事的。”他乾脆把勺子放了回去,因爲他看到了她儘管閉着眼依舊猝不及防掉下來的淚水,面色壓抑,卻泛着更爲濃烈的心疼與不忍。
伸手貼在她臉上,一邊給她抹淚,一邊緊緊抱着她安慰:“只是生個病而已,哭什麼?”他的聲音彷彿比平時哄她的時候更加低啞,含着幾分壓抑的呢喃,“這些年委屈的事情還少嗎,從前捱了打也沒見你哭過,怎麼做了三個孩子的娘,倒是愈發像孩子了?”
夢言聞言就從無聲的哭變成了低聲的抽泣,心裏愈發委屈難過。
這種時候,大概就該放任她一個人好好的安靜地哭一場,而不是有這麼一個貼心的男人在身邊安慰,否則只會讓眼淚更加洶涌澎湃,停不下來。
噎了半天,她低泣道:“我發燒了,你手這麼燙還貼着我,我難受……”
“……是我不好,不貼着你了。”君墨影說着就收回了手,只留另一邊抱着她,“乖,不哭了,就算你病的再嚴重,也還有我在你身邊,永遠陪着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夢言用力地咬住下脣,會好嗎?
逝者已矣,根本無法挽回……
“你會一直在的,不要騙我。”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能像現在一樣,信誓旦旦地說出這句話嗎?
君墨影低低地“恩”了一聲:“這麼多年,何曾離開過你?”
溫軟的薄脣輕輕在她的臉上擦過,感受着她皮膚上傳來的燙人的觸感,心裏也像是被灼燒了一樣,說出的話既是對她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誓言,“往後也絕對不會的。”
夢言覺得這男人就是成心要她哭的。
君墨影的眉心比她鎖的更深,不敢再刺激她的情緒,脣角微微一斜,低笑着調侃道:“再哭就告訴遙遙,看她會不會笑話你。”
“我不會承認的。”
“……”
君墨影挫敗地看了她一眼,“乖,起來喫東西。”
翌日。
卿玉依照帝王吩咐的那般,在約摸中午的時候來到將軍府,潛入了書房。
書房的窗子是開着的,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男人身形筆直地坐在案前,卻什麼都不做,只是這麼安安靜靜、沉沉穩穩地坐着,面無表情地看着某一個方向,像是在出神,像是陷入了某種極深的回憶與思考之中,那種壓抑的氣息卻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她擡起手,還未來得及敲門,裏面的聲音就響起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