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妃壓抑着心頭半是激動半是忐忑的滋味,定了定心神,問道:“您今晚找屬下來,是不是屬下上次跟您說的事情有消息了?”
“恩。”黑衣人點頭。
看着綺妃眼中陡然閃過的一抹光亮神采,他嗤然一笑,“別高興得太早——上頭不同意。”
“什麼?”本能之下,綺妃瞪大了眼。
黑衣人一言不發地盯着她,整個身體隱於暗色之中,唯有時不時打過的閃電將他的模樣照得分明,讓他看起來愈發形似鬼魅。
綺妃心中陡然浮起一絲畏懼,卻勉強笑了笑,“大人剛纔說,上頭不同意屬下脫離組織?”
“恩。”約摸是看她可憐,男人總算給了她一點反應。
“爲什麼?”綺妃艱難地維持着臉上的表情,才能不讓自己垮下去,“屬下明明就偷到了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是嗎?”
“這是上面的命令,我也無權干涉。”黑衣人眼中閃過輕蔑,“更何況,你那東西是真是假猶未可知,上頭憑什麼要因爲這個而同意你的請求?”
“那上頭爲什麼這麼簡單就放過了夢言!”
一聲猛然尖銳的吼叫,伴隨着天際劃過的一道轟鳴的雷聲。
綺妃瞳孔一縮,整個身子都抖了一下。
“你這是在質問我?”
黑衣人微微眯起了眼,聲音不變,卻讓人莫名聽出幾絲寒氣,心生畏懼,“早就跟你說過別去摻和夢言的事,你現在是在找死嗎?”
“屬下不敢!”
綺妃連忙低下頭,呼吸滯住,一顆心強烈顫抖着,“可是大人,能不能請您體諒一下屬下,明明是一同來當細作的,爲什麼夢言只因爲失憶,就能脫離這個身份。可是到了屬下這裏,卻無論怎麼努力,也不能……”
卻不想黑衣人冷笑一聲打斷她的話:“你哪裏來的勇氣,把自己跟夢言相提並論?”
綺妃臉色一白。
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就因爲她是丞相的女兒,所以屬下連這樣小小的資格也沒有?既然如此,當初爲何還要將她送來東闌當細作?前些日子她來找屬下的時候,還說她的記憶可能要恢復了,不知道到時候,上頭又會如何處理她的事?”
黑衣人的臉色驀地一變:“她來找過你?”
綺妃說完那些話就有些後悔了,她怎麼能這麼衝動,跟大人頂嘴,還說出這種話!
聞言,立刻小聲道了句:“是。”
“你跟她說什麼了?”
“屬下……”綺妃眸色一閃,下意識地就要把那日的話重複一遍,可又怕自己不經意間說錯了什麼話,只得道:“屬下並沒有提到有關組織的事,只是回答了她幾個問題,說起一些她在西闕時候的事。”
“你最好祈禱自己真的什麼都沒說!”黑衣人冷冷斜了她一眼,“滾!”
綺妃知道今日這樣子肯定是談不攏了,也不再多言,點點頭,“屬下告退。”
直到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裏,黑衣人才拾步欲走,身後卻陡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流風。”
轉身,藉着劈過的閃電,映出一張戴着青銅面具的臉。
他呼吸一滯,連忙躬身:“主上!”
“她怎麼說?”
一開口就直接問了這麼一句,搞得流風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
停頓了一下,才道:“她提起到了夢言,說憑什麼上面可以因爲夢言失憶這麼小的事情就放過夢言,卻不能在她偷到這麼重要的東西之後放她一馬。”
男人臉上淡淡的沒有任何表情,薄脣抿成一條直線,“你呢,怎麼回答她的?”
“屬下,呃……”流風頓了一下,一時不知該怎麼把那句原話說出口。
“流風,吞吞吐吐不是你的性子。”
聲音寡淡地落下這麼一句話,乍一聽不帶任何起伏,偏偏讓流風莫名打了個寒噤。
“屬下說,她哪來的勇氣,把她自己跟夢言相提並論。”
小聲說完,他偷偷地擡頭,明顯看到男人臉上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儘管青銅覆面,這小小的細節還是被他敏銳地捕捉到。
他嘆了口氣,心裏閃過幾分無奈。
“主上……”
“你倒是什麼都敢說。”流風的話還未出口,就驀地被一道冷徹如刀的視線掃過,緊繃的聲線讓他明顯聽出了男人此刻的不悅。
“屬下知錯!”流風呼吸一滯,連忙整肅容顏。
“還有呢?”
男人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收回視線,冷道:“你剛纔想說什麼?”
流風鬆了口氣:“夢言她,前幾日好像去找過綺妃,據綺妃說,她還問起了以前在西闕時候的事。屬下覺得……她可能是察覺到什麼不對勁,開始懷疑了。”
沉默了一下,見男人不開口,他又繼續說出心中的猜測:“而且屬下覺得,她問起的可能還不止這些。只不過綺妃這個女人,越來越不老實了。”
男人似乎連思考都沒有,直接就淡淡地道:“那還留着她幹什麼?”
流風震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主上的意思是……”
“既然心已經不在這裏,繼續留着也沒用。現在就已經開始壞事,說不定以後乾脆站到東闌皇帝那邊去,遲早會是個禍害。”
流風皺了一下眉,“是,屬下明白了。”
他垂下眼簾,復又擡起,緊緊凝視着男人被青銅覆住的臉,又問:“那麼夢言——主上打算拿她怎麼辦?”
男人眸光微微一凝,深色的黑眸中劃過一道冷凝的暗芒。
“夢言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了。時機一到,我自有主張。”
“是!”
“還有西闕那邊,你找個人,去把夢綾解決掉。記住,做得乾淨點,別讓夢丞相看出來。”
流風一時不解:“主上,她不是已經被夢言設計嫁給了一個乞丐嗎?”
回答他的,是男人一聲不屑的冷哼:“若不是因爲她沒腦子幹出那些蠢事,夢言不可能懷疑到什麼東西。如今我只要她一人性命,已經是放他們夢家一條生路。”
言罷,只留給流風一個不算太清晰的背影。
流風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或許,夢綾之所以罪該萬死,不只是因爲她幹了那些蠢事讓夢言有所懷疑吧?
翌日中午,夏夜的雨偏雷陣雨,一夜過去,早已是晴空萬里,舒適宜人。
夢言昨晚聽李德通和小安子抱怨說,帝王這幾日忙得連喫飯都沒功夫,昨日午膳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