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寒宵陡然一驚。
擡眸望去,就見剛剛還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綺妃突然彎下腰去,捂着她的腹部,秀氣中透着嫵媚的眉毛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結,臉上的表情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綺妃娘娘,怎麼了?”
“本宮……腹痛……”綺妃艱難地發出一道聲音,虛弱無力,方纔還紅潤的臉色此刻一下子變得蒼白,“端王爺,本宮腹……腹痛……”
君寒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想帶着她去看太醫也不行,瞧她現在這樣子肯定是不能走的,而他身爲外臣,哪怕是皇兄的親弟弟,也不可能讓他抱着去吧?
連忙大聲叫來玲瓏:“玲瓏,你主子腹痛,快去傳太醫!若是在路上碰上哪個宮的小太監,就讓他們幫個忙,過來把你主子擡回華章宮去!”
玲瓏原本離他們距離並不近,所以剛開始綺妃呼痛的時候她根本沒有察覺到,此刻聽到君寒宵的喊叫才知道出事兒了,神色慌張,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跑了一半又突然反應過來出端王爺是讓她去找人,連忙又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御書房裏,君墨影跟幾位大臣就前些日子的賑災問題商議許久,定下了一系列輔助政策。
幾位大臣退下之後,顧荃卻留了下來,神色中似帶着幾分猶豫、幾分掙扎。
君墨影原本都想站起來了,見狀,眉尖微微一挑,又放棄了那個決定。
看着底下那人一臉掙扎的樣子,君墨影忍不住道:“怎麼,還有什麼話是顧愛卿不敢說的?”
連讓他把小東西送莫少淵府上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他還真不知道有什麼事能讓顧荃這副模樣。
“皇上,微臣……微臣就是想問問……”顧荃吞吞吐吐地說了這麼幾個字,臉色已經開始泛紅。
君墨影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想問什麼?”
“那天,淺妃娘娘被……就是那天……太后後來有沒有……皇上最後是怎麼……”
“顧荃,好好說話不會?”君墨影板了板臉,晶亮的黑眸深處卻盡是揶揄。
“這麼支支吾吾的,朕哪裏知道你在說什麼?”
顧荃一咬牙、一狠心,道:“憐若!就是憐若!微臣就是想問問,憐若姑姑怎麼樣了!”
君墨影終於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眉梢眼角盡是瞭然。
“哦,她啊……”
只說了兩個字,就見顧荃擡起頭,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君墨影原本還想開他兩句玩笑,畢竟這麼多年以來,能讓顧荃這樣的人還真是沒有過。
若是能夠成就一段佳話,那再好不過。
只不過這時候,李德通卻進來稟報,說是憐汐在外求見。
君墨影臉色驀地一沉,難得的笑意一下子斂了個徹底。
“憐若此刻已是龍吟宮的人,跟太后沒什麼關係。你若有心,便去龍吟宮找她。成人之美這樣事,朕自然是樂意的。”
說完這些話,他便擺了擺手,示意顧荃退下,讓李德通帶着憐汐進來。
憐汐手裏拿着一個紙包,紙包裏面裝着的大約是藥草一類的東西,她就這樣站在帝王面前,神色淡定自若。
“奴婢參見皇上。”
李德通出去的時候順便帶上了門,心裏卻不禁嘀咕着,這女子最近來找帝王的頻率真是越來越高了。
看樣子,帝王並非對她有意,否則也不會是那樣冷冷的表情。
李德通是見過的,在對着夢央宮那小姑奶奶的時候,帝王臉上說不出有多溫柔似水了。
可若是真的厭惡這個憐汐,帝王又爲何每回都肯見她,而不是像對着其他娘娘的時候那樣,乾脆拒見呢?
他總覺得,帝王與這女子之間一定有着某種不爲人知的淵源。
可他跟在帝王身邊這麼多年,也沒能知道些什麼,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才能讓帝王這樣……矛盾?
御書房裏,帝王高坐龍椅,神色涼薄、面沉如水地看着下方的女子。
“你眼裏倒是還有朕這個皇上?”
俊美的臉上閃過的不知是厭惡還是嘲諷,滿滿的盡是冷颯。
“在你第一次把禁地之事泄露出去的時候,朕就警告過你,不要動淺妃,也不要打禁地的主意。現在你乾脆找了個鬱芳華來,果真是以爲朕不敢動你嗎?”
憐汐臉色微變,攥了攥手心,鎮定地道:“每次出了事情,皇上就要遷怒到奴婢身上嗎?”
“你以爲朕不動你是爲什麼?因爲母后,還是因爲你身上的那些毒?”君墨影嗤然一笑,答非所問。
“若你以爲是前者,那朕只能很遺憾地告訴你,你想多了。既然你知道所有的事,那麼你也應該清楚,朕能尊重的,只有那個將朕養大的母后而已。至於她的那些個親戚,比如你這個侄女,跟朕一點關係都沒有,懂?”
憐汐臉色一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自然是懂的。但凡皇上心裏有那麼一分顧念着這份可有可無的親情,也斷不會與奴婢說這種話。”
她的話,自嘲中帶着苦澀,低低地垂下眼簾,原本站得筆直的身影莫名顯出幾分蒼涼。
君墨影神色不變,沒有絲毫同情的意思,“至於第二點……”他微微眯起了夢眸,諱莫如深的眼神中有些許複雜一閃而逝。
憐汐看不懂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就在她等待良久、以爲他終於會開口之後,帝王卻突然跳過了這個話題。
“鬱芳華,頂着一張那樣的臉,叫着一個那樣的名字,偏偏她還不是朝中哪個大臣的女兒,只是一個江南的民間女子,你覺得這樣的巧合擺在你面前,你會信?”
君墨影冷笑:“憐汐,不要當朕是傻子。母親的畫像,除了朕,只有你見過。”
憐汐怔怔地看着他,眸色悽苦,“皇上,明知道您會生氣、會難過,奴婢怎麼可能做那樣的事?”
她薄脣微微顫抖着,“您確定見過這幅畫的人只有奴婢一個嗎?太后娘娘呢?就算她老人家沒有見過那幅畫,可若說她沒有見過皇上的生母,皇上您信嗎?”
君墨影凌厲的眉峯逐漸攏起,最後緊緊地鎖成了一個結。
“你想說,鬱芳華的事,是母后做的?”
他冷冷地睨着下面那個女子,“憐汐,母后待你不薄,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若是換了別的事,或許他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