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妃,你未免太過分了!”華妃氣得胸膛都在起伏,從嘴裏蹦出的一字一句是不加掩飾的憤怒與厭惡,“這裏的夢鳴宮,是太后的地方,不是你那夢央宮,你憑什麼在這裏裝瘋撒潑?”
“裝瘋,撒潑?”
夢言雙眼一眯,往日的溫和淺淡從她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方纔更爲冷冽的寒氣。
“在我還沒踏進這扇門之前,華妃娘娘就開始詆譭我,損我清譽。我不過是敘述了一個事實,外加問了兩個問題,怎的就裝瘋了?又是撒了哪門子的潑?”
華妃喃喃地牽了牽嘴脣,一下子竟是無言以對。
須臾,她的眸光幾不可察地往太后那個方向移了移,卻只見對方看都沒看她一眼,臉上滿是深沉,只好悻悻地收回了視線。
同時怨憤道:“太后她老人家寬厚仁慈,不與你計較,你倒是會順着杆子往上爬!”
“且不論你說的是不是事實……”夢言嗤笑,“可既然太后都不跟我計較了,你算是哪根蔥,要來和我計較?”
沉默……
突然,眼前人影快速靠近,沒給夢言任何反應的時間,一道凌厲的巴掌在耳邊捲過冷風,驀地落在夢言臉上。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震驚了衆人。
那一刻,殿中的氣氛是一片死寂。
每一個人都微微收斂了呼吸,包括皇后。
鮮紅的巴掌印,四道指痕很分明地在夢言白皙的小臉上綻開。
頰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夢言完全沒料到華妃敢這樣,一時竟愣在那裏。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當着太后的面,她一個小小的華妃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對自己動手?真當自己這“寵妃”、“妖妃”的名兒是白擔的?
夢言的第一反應不是打回去,而是看向太后。
華妃剛開始那句話說的沒錯——這裏是夢鳴宮,不是她夢言的地方,自然也不是華妃的地盤,華妃憑什麼敢在這裏撒潑、對她動手?
正好這時候,太后也微微擡了眼梢,輕掠了她一眼,深邃的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長。
不過,看不懂歸看不懂,有一點卻是可以確認——華妃打她,絕對是太后屬意!
夢言咬了咬牙,掌心已經攥在了一起,還沒來得及擡手,太后的聲音就響起了。
“華妃,在哀家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太后語氣淡淡,嗓音中還帶着一絲病人獨有的虛弱。
“哀家早跟你說了,之所以纏綿病榻,不過是因爲哀家的身體本來就虛弱,跟淺妃沒什麼關係,你何苦遷怒於她?”
這話聽在夢言耳朵裏,未免可笑。
打都打了,還在這兒裝?
嘴角冷然一勾,夢言陰惻惻地磨了磨牙:“華妃娘娘,聽到沒有,太后之所以如此,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所以你打我的那一巴掌……”
話音未落,就再一次被人打斷。
“自然是還回去!”
寡淡,冷漠,絞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冷冷地從門外傳來。
衆人皆是一嚇。
夢言卻氣急,她想在動手打人之前放點狠話怎麼就這麼難呢?!
不過——還回去?
這話倒是中聽!
在衆人略帶愕然、卻又分明瞭然的視線中,明黃的身影腳步沉沉地邁了進來,每走一步,都能讓人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寒氣,較之夢言方纔的那種更甚。
衆人甚至不敢直視帝王的臉。
只有夢言直直地望過去,但見他面沉入水,菲薄的脣瓣早已緊抿成一道沒有弧度的直線。
站定在夢言面前,視線落在她小臉的掌印上,男人潑墨般的夢眸中暗色愈發深沉,似有洶涌的情緒在其中翻涌。
最終,他轉過身,先和太后行了個禮:“母后。”
說完也不等太后開口,又重新轉回去看着夢言。
大掌微微一揚,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觸碰到她的小臉,可是頓了半響,他終究只是輕柔地撫過她的耳鬢,撩起一縷垂下的髮絲卡到她的耳後。
夢言心臟縮了縮,有股酸澀的、帶着暖意的清泉流淌而過。
“傻站在這兒幹什麼?”
君墨影很認真地看着她,玄黑的眸中夾雜着一絲微微的惱意,餘下九分卻滿滿都是心疼。
“不是告訴過你,別人欺你一分,就用十分還回去麼?”
夢言呆了一下,回想半天,也不記得這男人有跟她說過這種話啊……
這算是信口胡謅麼?
難道演技派都喜歡這樣臨場發揮?
不過有一點他真的想多了,她不是傻站在這兒,只是兩次要動手都被打斷了而已啊……
想想也是蠻悲劇的。
正怔忪間,手背上微微一熱,夢言詫異垂眸,就見一雙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看好了,下次學乖點。”
低沉的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夢言完全不知道這個男人想幹什麼,卻還是鬼使神差地放鬆了身體,任由他動作。
直到胳膊順着手上的力道一起被擡起,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弧度,夢言才反應過來。
原來他是要讓她打回去?
那一刻,其實夢言是覺得有些好笑的。
這男人是把她當成了一個連打人都不會的小姑娘,連扇巴掌都要人手把手教麼?
難道他忘了,他們剛認識沒多久的時候,她就在御花園把季盼思狠狠修理了一頓?
她的思緒不知怎的又開始胡亂飛舞,可隨着“啪”的一聲再次響徹內殿,夢言就震驚了。
不是她打的吧?!
手心完全沒有傳來任何疼痛的感覺!
她有些茫然地張了張嘴,就看到周圍衆人的震驚完全不亞於她,而此時,男人的手剛剛落下。
夢言終於確信了這一點。
好像……還真是某人動的手……
“朕不喜打女人,可並不代表朕不會打女人。”
在衆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帝王薄脣輕啓,一字一頓地說出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話來。
他的嘴角掛着一抹譏誚,冰冷的視線直直朝華妃掃了過去,讓華妃猛地一下如墜冰窖。
“禁足三個月不得踏出宮門半步,你當朕是開玩笑的麼?”
“還是說,你很想試試違抗聖旨的下場?”
華妃剎那間臉色慘白,臉上那道掌摑的紅痕便愈發明顯,哆哆嗦嗦地不知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