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白很修長,膚色就像屍首一樣,非人似鬼,看着嚇瘮人,與黑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樣一個**如厲鬼的男人,卻對她呵護備至。
“驚雲,下雨了。”大雨中,他的嗓音有幾分暗啞,“我們回島上的住房。”
“嗯。”她幾不可覺地應了一聲。
他將外衫披於她身上,一把將她攔腰打橫抱起,輕功一縱,向着之前島上活着的人聚居的地方而去。
他的身影與夜同黑,消失在茫茫雨幕。
顧小憐看着教主抱着鳳驚雲轉瞬即逝,心中又憤怒、又嫉妒。好說她也幫着教主殺了十皇子,是半月教無人可比擬的功臣!
她現在受了重傷,教主居然棄她於不顧,反而去管那個什麼忙也幫不上,只知道拖累人的鳳驚雲!
鳳驚雲不就漂亮了點,什麼本事也沒有,竟然將教主迷得團團轉,她早晚要在鳳驚雲那個賤人臉上劃兩刀,看她拿什麼迷-惑教主。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鬼影子也沒有,豆大的雨珠打在她身上生生地疼,雨聲嘩嘩地,夾雜打雷閃電,啪啦!噼裏啪啦巨響。
顧小憐雖然表面看起來弱不禁風,實則膽子非常大,但在這樣黑夜的島上樹林,又想到之前那些兇殘的瘋屍,聽教主與鳳驚雲他們話裏的意思,瘋屍都滅了,萬一還有一隻沒滅,突然竄出來,那可慘了。
反正沒人看見,她不再裝着柔弱,滿臉的惱怒抱怨,很快又畏懼警惕地瞧着四周。越看周遭黑漆漆地越怕,膽兒都快嚇破了。
教主冷血無情,殘酷沒人性,是不可能回來管她的。
她受了重傷又淋雨,再呆下去,沒傷重死,也會凍死冷死病死的。
強撐着重傷的身子站起來,顧小憐顫巍巍地走了一小段路,到先前鳳驚雲燒着柴火堆的地方,從旁邊沒燒的柴堆裏挑了根棍子當柺杖,駐着柺棍,一拐一拐地往教主離開的方向而去。
要快點到教主身邊去才安全,快點去宅子裏避雨……
黑漆漆的山路,打雷閃電下着大雨,顧小憐一個人駐着柺杖幾次滑倒、摔倒,又爬了起來。越走越心酸、越走越憤怒。
她跟了教主十年,爲了教主赴湯蹈火,爲半月教立下汗馬功勞,到底憑什麼那個沒用的鳳驚雲搶了教主的愛。
教主該抱走的是她,而不是鳳驚雲。她要將鳳驚雲那個賤人颳了、剁了!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變成了瓢潑大雨。
離顧小憐離開的相反的方向五、六百米處的樹林子地上。
君佑祺頭髮散亂、像一具死屍一樣,一動不動地癱躺在那裏。
他的嘴裏、鼻腔裏不斷地涌冒着血,整個人浸泡在血水裏。
他還有意識,還沒有死。
腿胯間的鮮血涌冒得比天上落下來的雨珠還快。
地上的血一大灘,不斷地蔓延開去。
雨水混着血水,將血液衝得更遠。
他腿胯間的血像是流不完似的,一股一股的涌着、冒着、滲着。
那血正在撕扯、絞碎着他的靈魂。
他睜開着眼睛,雙眼睜得老大。
眼珠子翻白、瞳孔擴散。
雨珠不斷地落在他的眼簾裏、眼珠子上。很痛,他無知無覺。
他全身都痛。
痛得他麻木,意識又無比清晰。
爲什麼沒有活活痛死、爲什麼他還要清醒地活着!
他恨、他怒,他不甘,悲悽痛苦得震碎了心魂!
眼睛沒有眨,不知道是雨水流下來了,還是淚水流下來了。
他的整個臟腑都碎了,無妨。
痛得無力擡手,不要緊。
他不知道眼睛裏流出的是什麼,不在意。
那是血淚。
血淚從他漆沉翻白、毫無生氣的瞳子裏涔涔滑落,他不在意。
失去了做男人的資格,他生不如死。
比刀切、刀刮他的骨頭、刮他的靈魂更痛楚!
不想活了。
死吧。
從來不想死,卻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下這麼想死。恨吶、怨吶、不甘吶!
他君佑祺一生驕傲,站在萬萬人的頂端,眼看將坐上那九霄巔峯的龍椅,眼看着不止祁天國,連浣月國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了,爲何,他竟會落到如廝田地!
沒有閉上眼,他腦海中浮現鳳驚雲絕色的臉龐。他是又恨又怨……即便死亦不會甘心、死亦不會瞑目。
他卻最是想死。
大雨打淋着他癱得像屍首的身體,他的意識逐漸陷入黑暗。若是失去了意識,他再也不想醒來,再也不想……
在徹底墮入黑暗前,他聽到了焦急的呼喚聲,有人扶起了他的身體,他不知道那是誰,他不想知道,他只想死……
只想死……
霸天島那些海盜活着時居住的大院中,依然遍地七凌八落、或完整、或不完整的喪屍屍首,外頭的山上同樣漫山的腐屍、爛肉。
君寞殤視若無睹,抱着鳳驚雲進了院子,一間間踹開廂房的門,接連找了十幾間房,才找到一間看起來很乾淨的廂房。
他小心地將鳳驚雲放到牀-上,拿開她身上裹着的他的外衫,雖然裹了他的衣衫,雨太大,他速度再快,她還是渾身都溼透了。
他擰乾衣衫一角,幫她擦了一把臉,又將她全身的衣服都脫去,讓她躺到牀、上,爲她拉上被褥。
又在衣櫃中找了件不知哪個海盜的女人活着時穿的衣衫,用乾的衣衫幫她擦拭着**的秀髮。
“你也淋雨了。先把溼衣服換下來。”她聲音幽幽地,聽不出情緒。
他不在意地道,“沒事,你肚子裏懷着寶寶,先幫你把頭髮擦乾,免得着涼。”
她坐起身,用被子裹住胸部以下的身體,兩條雪白無暇的胳膊露在外面,搶過他手中的乾衣,自行擦着頭髮,“你要是不顧好你自己,怎麼照顧我跟寶寶?”
瞧着她如畫般絕美的眉目間難掩關心,他心頭一暖,“驚雲……”
“嗯?”
血森的瞳子注視着她的神情,“你不問君佑祺的事?不想知道他怎麼了?”
“不想。”是她出手暗算君佑祺,他落敗還能有什麼好下場,不想知道他死得有多慘。
見她不甚在意的表情,他一直緊崩的心絃鬆了開來。君佑祺對她諸多追求哄騙,以君佑祺的手段樣貌,還真怕她會放不下。轉念一想,驚雲不是多情之人,甚至如同他一般絕情滅心,他不由嘆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