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有我呢。”唐光明小聲地安慰着她。
外面還在鬧得厲害,畢竟是一樁過失殺人案,早已經驚動了解放鄰居,有無數人亂糟糟地在吼着什麼,又有人在哭。
不片刻,又有刺耳的警笛聲傳來。
唐光明就那麼抱着師父,很緊,生怕一鬆手這個可憐的女人就支撐不住倒下去。
天氣熱,理髮店裏的電風扇懶洋洋轉動,空氣中瀰漫着洗髮水的味道,很難聞。
唐光明和周惠身上的汗水如泉涌出,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他們感覺彼此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幾乎聯爲一體。
唐光明低頭看去,師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紅了臉,眼瞼低垂。
師父是那麼的美,就好象是下凡的仙女。
一種難以眼表涌動在心中噴薄而出,他輕聲喊:“師父……”
聲音帶着顫抖,帶着膽怯,卻帶着無法讓人抵抗的渴求。
周惠好象意識到了什麼,只漫漫地將手伸出去,圈在唐光明的腰上。
這兩人,一個是二十頭的毛頭小夥子,一點就着的炮仗;一個是溫柔如水經歷過該經歷的成年人,什麼都清楚,什麼都瞭解。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水到渠成。
空氣中的味道好象不那麼難聞了,那是兩人身上的汗水。
電風扇還在懶洋洋轉動,吹出來的風將年輕人身上熱情扇得烈火熊熊。
店裏那盞五瓦的節能燈不知道什麼時候滅了,外面街上不斷有汽車掠過,燈光從捲簾門的縫隙中投射而入,使得門市裏忽明忽暗,也使得他們的身體在光影中斑斕班駁。
他們一個人二十出頭,健康強壯,一個人三十出頭宛若完全盛開的牡丹。
在人生中最好的年紀相遇。
在互相的扶持中相愛。
他們有着最旺盛的精力和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渴望。
整整一個夜晚,汽車不停在外面過去過來,充滿激情,永不停歇。
但門市裏,從頭到尾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都竭力的咬着牙,閉着嘴。那個夜是如此的美好,多說一句話都是破壞了這個氣氛。
直到……太陽再次把門市裏照亮。
“嘩啦!”拉開門,唐光明定睛看出去,街上陽光燦爛,看熟悉的一切都是那麼新鮮那麼讓人看不夠。
就是地上還有一灘血跡,讓周惠看得心驚肉跳。
周惠在燒水做飯,她不敢看唐光明,只小聲問:“吃麪嗎?”
“要喫的,給我下半斤。等下我還有事要去市裏,時間太緊,你弄快點。”
“恩。”周惠應了一聲:“你的腿。”
“沒事。”唐光明拍了拍自己的腿,咧嘴笑了笑。
他整齊的白牙讓周惠怎麼也看不夠,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牙,這麼好看的小人兒?
唐光明一隻腿不方便,昨夜都是周惠主動。
現在看到唐光明的笑容,她的臉又紅了,忍不住低聲問問:“什麼事?”
“我要開一家公司,大公司,我想賺錢。”唐光明拿起一把小菜在水龍頭下洗起來。
在周惠面前他有說不完的話,便將自己想弄個快遞代辦點的事跟她一一說得分明。
說完,菜洗好了鍋裏的水也開了,便把小菜和麪條放進鍋裏:“師父,你支持我嗎?”
“支持。”周惠說:“光明你還年輕,人生剛開始。人活着,就得做事。”
“可是我沒有本錢,要好多錢呢。如果我的腿還是好的,大不了在工廠加幾個月班就把本錢給湊夠了。現在呢,哎。”唐光明有點無奈。
“別擔心,辦法總是會有的。”周惠溫柔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鬢角,目光中全是愛憐:“你晚上想喫什麼,我去買菜?”
唐光明皺了皺眉頭:“我昨天就答應過大要給他做晚飯的,結果一夜未歸,也不知道大會擔心成什麼樣。今天去市裏和分公司的唐總談完事情,我要回村去看大。大這幾天幹活實在太苦太累,我得照顧他,這兩天就不來了。”
周惠一怔:“這幾天不來了……好吧,是得照顧好老人……那我將就隨便買點菜。”
從理髮店出來,唐光明柱着柺杖去了公交車,乘車一個多小時在中午的時候終於趕到市裏,也就是宋輕雲老家所在的地區市,找到唐總。
一見到面,兩人都吃了一驚,沒想到彼此都是如此年輕。
唐總看模樣最多三十歲,長得有點奶氣,很容易被當成正在讀書的學生。
他也是一個很熱情的,看到唐光明就笑道:“你來得正好,隔壁有家大盤雞不錯,我早就想去吃了。可就是分量太足,我一個人喫不完浪費,今天可算是找到個搭夥的,就你了。”
唐光明:“唐總你實在想找人打平夥,公司裏那麼多人。”
或許唐光明身上天然就帶着一種讓人親近的特質,唐總哼了一聲:“公司里人雖然多,但人人肚皮裏有一本帳,和他們喫飯不痛快。小唐,喝酒不,咱們喝點,喝了酒好談事。”
唐總酒量不錯,唐光明是來自北方的漢子也能喝上幾杯。
一邊喝酒一邊聊着,因爲年齡相彷彿,倒談得來。
說着說着,兩人不知道怎麼的說到唐總讀的那所大學,說到他的老師身上去。恰好,唐光明讀過唐總老師寫的一本書,喜歡得唐總拍着腿笑道:“唐光明,我就說你看起來不像是個普通農民,連這種冷門的書都讀過,有點意思。不像我們公司的那寫混蛋,都俗氣。怎麼想到看我老師寫的書了?”
唐光明說自己立志要當個作家,尊師寫過東西寫作類書籍我都反覆讀過不知道多少遍,很有啓發。
唐總眼睛亮了:“你喜歡寫作,寫什麼類型的?”
聽唐光明回答說寫小說,主攻短篇。唐總生氣了,道:“寫什麼小說,俗氣了,要寫就寫詩,少年心事總是詩。對了,我昨天晚上剛寫了一首,念給你聽聽。”
說罷,也不管飯店裏有許多人,就藉着酒興大聲朗誦起來。
他寫的那首詩沒個字唐光明都識得,但組合在一起卻不知道什麼什麼意思了。看到飯店裏其他食客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很尷尬。
唸完,唐總問唐光明自己寫得怎麼樣?唐光明還能說什麼呢,只道全是勝筆無一敗筆。
說來也奇怪,在喫飯的過程中,唐總也沒提工作上的事,只一味的吟風弄月,搞得唐光明心中有點急噪。自己也算是個文青,這個唐總索性就不食人間煙火了,他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做得穩公司中乾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