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
四個人回來了。
一句話沒說，安安靜靜的把錢塞進去上香。
陳陽睜眼看了一下，四人上完香也沒走，就在一旁地上坐下來。
見陳陽看向他們，立刻就要開口，結果陳陽只是看一眼而已，就拿出了手機。
“道長，這就是鬼？”
嚴浩小聲的問。
他的三觀的確受到一定程度的衝擊，但衝擊力度適中，尚在他能調整的範圍。
“嗯。”
“好像跟人沒有太大的區別。”
陳陽笑了一下：“的確沒什麼區別，鬼生前是人，死後是鬼。人怕鬼，因爲鬼是未知的。能留在陽間的鬼，大多是生前有未完成的心願，產生了執念，不願離開。”
嚴浩默默點頭，經過陳陽這麼一說，他忽然覺得，鬼好像也不是那麼可怕。
陳陽看着羣裏的聊天記錄，也沒遇見什麼稀奇的事情。
“呼呼~”
遠處有陰風襲來，嚴浩縮了下脖子。
陳陽看去，一道道遊魂飄了過來。
數量比起昨天要多太多。
凌晨的時候，這裏已經有三百多個遊魂。
這些遊魂飄來，也不隱藏自身，嚴浩看的是一清二楚。
開始他還有些侷促不安，後來也麻木了。
甚至膽大的拿起相機開始拍攝。
拍完後一看，還真能拍下來。
陳陽沒有阻止，只是說道：“這些東西別亂傳，小心被請喝茶。”
“咳咳，我知道。”
嚴浩可沒蠢到這種地步。
這一晚上，有遊魂五百多，全部聚集在陵山道觀。
除卻上香香客的先人外，還有許多孤魂野鬼。
這些都是飄蕩在附近的，感受到這處的陰氣而來，結果來了之後，就走不了了。
其中不缺一些心懷惡念的鬼，但到了這裏，再惡的鬼也得老老實實的聽話。
次日一早。
陵山道觀迎來了中元法會的第一波人潮。
八點鐘不到，就陸續有遊客上山。
九點鐘時，遊客數量已經達到了恐怖的三千人。
其中一大半，都是昨天來過的。
他們也被已逝的先人託夢了。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因果業障，卻又捨不得兩千塊。
先人託夢語氣也不好，不是破口大罵就是拿鞋底子呼臉。
大半夜的就被驚醒了，一直等到天亮，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過來之後，態度比起前一天的季金飛四個人，好不到哪裏去。
“妖道！”
“騙錢！”
“你還是人嗎？”
聽着這些辱罵的話，陳陽就是再好的涵養，也有些生氣了。
他索性不去管了，大白天的就放任那些鬼衝過去，用耳刮子教育這些晚輩怎麼做人。
嚴浩和陳詠站在道觀外面，看着眼前這數千人，整齊劃一的擡手，抽打自己的臉，感覺壯觀極了。
“啪啪啪！”
“啪啪啪！”
就連耳光的聲音，都是這麼的整齊有節奏。
嚴浩當然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按下快門，一張張充滿詭異卻又莫名和諧的照片，被他收下了。
“爸，我不敢了。”
“爺爺，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道長，你幫我跟我媽說個情吧。”
這羣人叫苦連天的喊道。
新來的遊客不懂這些人到底是怎麼了。
看他們的動作，聽他們說的話，大白天的，居然感覺背後有陣陣涼氣直冒。
“兄弟，你們在幹啥了？幹嘛抽自己啊？”
一個遊客問道。
男人哭喪着臉道：“我爸抽的，我不敢還手啊。”
“你爸？”遊客四處看，這裏就他一個人，耳光也是他自己抽自己的，關他爸什麼事情？
男人道：“我昨天來上香，圖便宜買的一塊錢的香，晚上我爸就給我託夢，夢裏把我吊起來打了一頓。我以爲是道長弄得鬼，現在我才明白……”
“明白什麼？”遊客聽的着急，你特麼說話別說一半啊，都跟誰學的臭毛病？
“才明白，真是我爸託的夢。”
“你怎麼就能確定？”
“因爲我爸就在我跟前啊！”
“操！”
遊客往後退了兩步，大白天愣是被嚇出一身冷汗，盯着他面前的空氣，心臟一抽一抽的。
“你逗我玩呢？”
“誰特麼有心思逗你玩。”男人沒好氣的罵了一句，旋即堆上笑臉，對着面前空氣道：“爸，我這就下山去取錢，您老別生氣了，生氣了對身體不好。我媽現在很好，你不要擔心，你不在，不是還有我嗎？放心吧，我肯定幫你照顧好媽。”
遊客們大致弄明白這羣人是怎麼回事了。
看着他們對着面前的空氣有聲有色的說話，那層次分明的豐富表情，搞得面前好像真的有人似的。
“我特麼怎麼覺得這地方陰氣這麼重？”
“這羣人都是託吧？”
“擦，這一巴掌抽的狠，耳朵能抽聾了吧？”
“你們說，這不會是真的吧？”
不知道誰問了一句，遊客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麼回答。
看上去，真的很真啊。
這要是演出來的，奧斯卡小金人還有外國人什麼事？
一眨眼。
八月十三號。
農曆七月十三。
距離中元節只剩下兩天。
而陵山道觀…
徹底的放飛自我了。
微博上，前十的熱搜，全特麼是陵山道觀。
這種熱度，直接打破了由陵山道觀保持的記錄，更上一層樓。
陵山道觀香火靈驗
陵山道觀單日遊客突破六千
陵山道觀萬人上香
陵山道觀……
周樹人曾經說過，不管是誰，只要你是人類，你就逃不過三大哲學定律。
復讀機，真香，鴿子。
這三大定律，僅僅用了不到十五天，便是在陵山道觀完美的上演
從最開始的憤怒指責不相信，再到老老實實的掏錢買兩千塊的往生香。
從質疑這些真香羣衆是託，再到自抽耳光，跟隨真香羣衆一起真香…
嗯，真香！
“最近經常有人撿到錢。”
十三號的這天上午，陳陽接到法明打來的電話。
他問：“撿到錢？什麼意思？”
“冥幣。”法明道：“從三號開始，我已經遇見一百多個撿到冥幣的人。”
“如果只是個別人撿到，是很正常的。可是現在，光是我清風觀，就遇見了一百多個人，其他道觀和寺院，肯定也碰見過。我在羣裏問了，靈山之外的地方沒有發生這種事情，唯獨陵山市。”
“我懷疑，是有人故意爲之。”
陳陽道：“誰會幹這種事情？”
“不知道。”法明道：“總之你注意點，最近陵山道觀太火了，我擔心可能是有人想弄點動靜出來。”
陳陽嗯了一聲。
冥幣是活人與死人之間溝通的一種方式。
民間有說法，路邊有錢不能撿。
你看見路邊的錢，以爲是錢，其實可能是冥幣。
一旦撿起來，便會被扔錢的鬼纏上。
鬼會請你幫忙，你拒絕、不幫，鬼會覺得你在耍自己，會怨恨你，會纏着你，會攪的你生活不寧。
如果撿的數額較大，那基本上鬼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不做，等死吧。
陵山突然出現這麼多的冥幣，的確很說不過去。
而且還是在城市裏。
正如法明猜測，陳陽也認爲，這恐怕是有人故意爲之。
至於是不是針對陵山道觀，陳陽倒覺得未必如此。
稍微瞭解陵山道觀的都知道，道行再高，在陵山道觀也不值一提。
這種事情，陳陽無能爲力。
他看着道觀外接近一萬的香客，暗暗嘆氣，他只能保證陵山一方的平安。
陵山之外的人，他愛莫能助。
此時，山腳下。
純狐雙夫婦從車上下來，張遠橋牽着她的手，穿過馬路，向着山上走去。
還沒走幾步，純狐雙忽然看見，前面的婦女身上掉了一卷紙鈔。
她撿起來，喊道：“你的錢掉了。”
婦女回頭，走過來道謝：“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人。”
然後抽出幾張錢給她。
純狐雙搖頭：“不用的。”
“那不行，你得拿着，要不然我心裏不安啊。”婦女一把將錢塞在她的手裏，轉身就走了。
走着走着，婦女的身體越來越淡，忽然消失不見。
純狐雙的瞳孔微微一縮，低頭看着手裏的紙鈔，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冥幣。
冥幣中間，還夾着一張白紙。
紙上寫的字，像是…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