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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李高地發怒, 於氏不敢再說便倒了碗茶端給李高地道:“當家的,天熱, 你先喝口水!”
直看到李高地喝完一碗水, 於氏提壺又給碗重新斟滿後方才問道:“當家的,既然六月二十六日放小定, 那這親事的聘禮可是議妥了?”
“妥了!”李高地點頭道,然後便把李滿囤的話和於氏轉述了一遍。
於氏越聽越覺得可惜——先她就看紅棗不錯然後想說給外孫劉茗。
原想着兩個孩子年歲還小,親事不急, 不想謝家會來橫插一槓子,搶先說定了親事。
謝家跟她一樣都看中紅棗, 於氏想:可見她眼光原是極好的。只可惜她女兒杏花沒福, 生生錯過了紅棗這個富貴兒媳婦。
李高地卻是越說越高興。最後李高地興奮總結道:“六百兩銀子的嫁妝,家裏的, 你說這得多少擡?”
“先前貴林娶妻, 江家的不過一百二十吊錢的嫁妝便擺了有三十二臺。似紅棗這次出門, 不得有個一百多擡?”
於氏心裏正自替女兒杏花可惜,忽聽李高地如此說,不覺心底一動, 立刻說道:“當家的, 不是我說啊。滿囤他媳婦王家的, 孃家是山裏的,當初進門一切所有就一個包袱,然後桃花呢也是,嫁在進山的地方, 也沒見過什麼世面。如此紅棗的嫁妝便就只滿囤來辦。”
“滿囤雖說能幹,但他到底是個男人,而這嫁妝裏多是女人的東西,他能知道怎麼買嗎?”
對於洗三那天王氏搶敬香和李桃花搶抱孩子兩件事,於氏至今耿耿於懷。現她看到拿銀子置嫁妝這件既有面子又有油水的好事如何能夠白白放過,自是想攬過來纔好!
“這個呀,不用你操心!”李高地沒於氏那麼多彎彎繞,聞言大手一揮豪氣道:“人家謝家大奶奶早就安排好了。”
“謝大奶奶說了她家下的聘禮裏面就把紅棗的嫁妝全帶過來,然後滿囤放嫁妝的時候再全部回過去就行。滿囤他只要置木器傢什就行!”
發財夢瞬間破碎的於氏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話語間李高地自己忽覺得帳目不對了,立刻奇怪道:“咦?這謝家大奶奶既然說好了要給紅棗制嫁妝,怎麼現還給滿囤送這許多金銀元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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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囤雖說要給紅棗置傢什,但幾間屋的傢什哪裏用得上幾百兩銀子?”
“哎,家裏的,”李高地自己琢磨不出緣故便就問於氏道:“你說這是咋回事啊?”
“如果只置傢什就給出幾百兩,”於氏雖說心情極度鬱悶,但聞言還是尋思了一會,然後禁不住訝異道:“那整個聘禮全算起來,不得有上千兩?”
“上千兩?”李高地驚得說話聲都哆嗦了:“這咋可能?”
“這咋不可能?”於氏反問道:“當家的,你忘了滿囤的莊子是哪裏來的了?”
“先謝大爺擡手就能夠滿囤一個過千兩的莊子,現他家娶媳婦下聘禮擡手再給莊子還不是尋常?”
於氏的話說得太有道理,李高地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然後蹭地就站起來激動道:“這莊子的事,我得找滿囤仔細問問!”
沒人賣地,何況是一個莊子的土地?李高地打算找長子問問,看能不能從聘禮裏勻兩畝地給他——他也不白要,按市價折銀子給錢就是!
於氏眼珠一轉立就明白了李高地的心思,當下拉住了李高地手臂急道:“當家的,你現不能去!”
“咋不能去?”李高地急着要走不耐煩道——俗話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錯過這次置地的好機會,誰知道往後還得等多久?
跟李滿囤一樣,土地就是李高地的命!
“當家的,謝家的聘禮還沒下,有沒莊子都還是咱們的猜疑。你現去問滿囤沒得招他疑心咱們算計紅棗的嫁妝!”
於氏明白人,深知這天底下的事多是能做不能說的道理。比如剛她和李高地間說的話原都是夫妻閒話,但若被李高地跑出去告訴了李滿囤立就成了是非——現李滿囤勢大,於氏是真不想招他的眼,跟他對上。
李高地看着於氏生氣道:“我不過是去問一聲罷了,咋落你嘴裏就成算計了?”
“再說要算計也是你算計,我向來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滿囤纔不會疑心我呢!”
於氏聽李高地話語間多是撇開自己的意思,不由氣急道:“當家的,你咋就不想想過去一年多滿囤可曾和你說過他現這個莊子是咋來的?可曾說過他是咋認識謝大爺的?”
李高地站住不! "
不動了。他憤怒地看向於氏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於氏也是豁出去了,不顧一切地直言道:“當家的,這話雖然我不該說,但事實如此,滿囤他心裏不只防着我這個後孃,他一樣的防着你這個爹呢!”
明明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於氏看着李高地快意地想:現想撇開她,門都沒有!
“還都不是因爲你?”李高地猛地怒吼道:“不賢惠,沒事要分家,鬧得我們父子離了心!”
“整一個攪事精!”
於氏……
丟下話,李高地甩開於氏氣呼呼地走了。不過李高地也沒去桂莊找李滿囤,他去隔壁找他哥李春山去了。
雖然生氣,但李高地也知於氏說得對——兒子滿囤自分家後就從不和他提他莊子、鋪子、收成、生意等一切和錢相關的事!
他現在去問,只是自取其辱!
李春山聽完李高地對於氏的抱怨,不由長嘆一口氣道:“你啊,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弟哎,事到如今,我勸你就別管紅棗的事,隨便滿囤辦去吧!橫豎滿囤現在見識多,能耐大,乾的都是給咱們李家長臉的事。”
“再說你年歲也不小了,有這操心的工夫倒不如仔細保養保養——依我看,滿囤對你還是有孝心的,你看,連喫個西瓜都能想着你。”
“現你有喫有喝,幹啥不好?非得整這些有得沒得的,幹啥?”
“我這不是想找滿囤幫忙給勻兩畝地嗎?”李高地爲自己辯解道:“滿倉兒子多,似貴雨倒也罷了,這貴祥貴吉將來的地可太少了!”
“弟啊,”李春山搖頭道:“我都跟你說多少次了,這‘麻布袋,草編袋,一代管一代’。滿倉兒子多是慢倉的事。”
“先你爲了滿倉的兒子把滿囤都趕出去了——弟啊,不是我說,你這輩子啊,夠對得起滿倉和他兒子的了!但對滿囤,你摸良心問問你自己,你對得起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