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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義童冢(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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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有一種奇異的微妙。

    衆人也不知是不是感覺出什麼來, 目光在沈芷衣與姜雪寧之間逡巡, 可能是覺得樂陽長公主對姜雪寧也太好了些。

    那名叫鄭保的太監已謝恩退下。

    姜雪寧心裏面一樁大事卸下, 雖然還不知道後續如何,可原本緊繃着的身體總算是放鬆下去幾分。

    若用上一世尤芳吟的話來講, 她這叫什麼呢?

    想起來,該叫“戲精”吧。

    旁的不行, 演戲裝可憐的本事她是一流。

    可想想其實也沒那麼差。

    她固然是利用了沈芷衣,才達成了目的,可另一種意義上講, 也算是爲沈芷衣結下了一樁善緣吧?

    算不得作惡, 算不得作惡。

    姜雪寧心裏告誡了自己幾句, 便道一聲:“我們走吧。”

    沈芷衣自無二話。

    她回鳴鳳宮雖然不與這幫伴讀一個方向, 可竟是拉着姜雪寧的手, 一路陪她走回了仰止齋, 還進去廳中坐着與她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離開。

    蕭姝在整個過程中都顯得有些沉默。

    沈芷衣走時, 她看了好幾眼,似乎有話想說。但看了看廳中坐着的其他人,又沒有說出口。

    直到見沈芷衣起身離開, 她才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姜雪寧轉頭看見,便猜她是有話要單獨對沈芷衣說,或許與今日、與慈寧宮和蕭太后有些關係。

    但誰也不好追上去聽。

    蕭姝剛一離開, 廳內便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過去好一會兒,方妙才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吐出一路回來便提着的那口氣來,悠悠嘆道:“剛進宮來就撞見這種事,可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其餘衆人也深以爲然地點點頭。

    都道:“也不知那玉如意有什麼不對……”

    姜雪寧自然知道玉如意有什麼貓膩,此刻只閉口不言。

    畢竟她當時站在下面,不該知道。

    姚蓉蓉則是一臉害怕,只是她與旁人不同,在害怕之餘還有幾分掩不住的好奇,猶豫再三,竟是壓低了聲音,怯生生地開口道:“方纔皇后娘娘撿起那塊碎玉時,正好在我旁邊,我、我有瞥見兩字。只是,只是,‘義童’是什麼意思呀?”

    “義童?!”

    正不住皺着眉頭掐着手指給自己算吉凶的方妙,聽見這兩字手都抖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驚呼了一聲,近乎用一種驚恐的眼神望着姚蓉蓉,連聲音都有些扭曲了。

    “你竟然看見了這兩字?”

    姚蓉蓉徹底被方妙這反應嚇住了:“看、看見了……”

    年紀最小也不諳世事的周寶櫻最是一頭霧水:“這兩個字怎麼了?”

    *

    初冬的午後,天上的日頭爲陰霾的雲層遮蔽,白塔寺的碑林邊緣已是落葉滿地,枯瘦的樹枝在冷風裏輕顫。

    潮音亭內高懸着一口黃銅大鐘。

    旁邊是一座矮矮的石臺,臺上置一琴桌,一茶案,另有一隻蓮花香爐擱在角落,裏面端端擺着的一枚香篆才燃了小半。

    然而下一刻便被人含怒掃落,倒塌下去!

    “哐噹噹!”

    蓮花香爐摔在下方臺階上,順着一級一級的臺階往下跳躍,爐中慘白的香灰大半傾撒出來,偶爾綴在幾片躺在地上的枯葉之上,竟是觸目驚心。

    劍書眼皮止不住地跳,將腦袋壓下來,竟有些不敢擡頭看。

    只聽得往日那道溫然寬厚的聲音已如冰冷凝。

    是謝危盛怒之下反倒變得無比平靜的一句問:“誰讓做的?”

    劍書道:“屬下得知消息的時候令已經下了,問他們時,只說是金陵那邊來的消息,且言語之間對屬下頗爲不耐,倒像是有些防備。屬下佯裝離開後在那邊蹲了有半個時辰,看見一頂轎子從樂安坊的方向過來,五十多歲年紀,形容枯瘦,留一撮山羊鬍,穿一身灰衣,如果屬下沒有看錯的話,很像是教首身邊的公儀先生。”

    不在宮中,不謀公幹時,謝危習慣穿白。

    渾無矯飾的白衣。

    這讓他看起來更與世間紛擾無關,不沾紅塵俗世半點因果。同樣一身白衣,穿在旁人身上或許就是販夫走卒,穿在他身上卻始終有一種難掩的高曠。

    只是此刻這高曠中亦不免生出幾分酷烈。

    他又問:“定非那邊呢?”

    劍書垂下眼簾,聲音低了些:“得知此事後,刀琴特命人去仔細檢閱了定非公子最近一個月來送到京城的密信,並無一句提到今日之事。”

    謝危便笑一聲:“我心不改,焉知人心亦如是?”

    劍書一時沒聽明白這話,想說在金陵時定非公子對先生言聽計從,便是先生上京之後,亦時不時密信通報教中的消息,在教中明顯是站在先生這邊的。

    可纔剛要開口,自己方纔說的話便從腦海裏過了一遍。

    公儀丞向來在教首身邊,甚少離開金陵。

    如何他人都已經到了京城,同在金陵的定非公子還渾然不覺,未給他們半點消息?

    想到這裏,劍書心中已是凜然:“先生的意思是……”

    謝危那雪白的袖袍上沾了幾點香灰,擡了手指輕輕一撫,非但沒有擦去,反而使這點點香灰化開,染污得更多。

    平日清遠的眉眼,暗藏凜冽。

    他脣線拉直,神情間竟顯出隱隱攝人的危險,只叫人看了膽寒:“公儀丞既然來了,便是奉了教首之命。這是嫌我久無動靜,防着我呢。”

    劍書想起教中那複雜的情況,也不由皺了眉:“先生在宮中一番經營,都尚未動手。如今公儀先生一來卻發號施令,渾然枉顧您先前的安排,還膽大包天,貿然以如意刻字興風作浪,他們失敗了倒不要緊,若因此牽連到先生的身上……”

    畢竟涉事之人全都是先生在宮中的耳目。

    這完全是將先生置於險境!

    謝危沉默,只擡眼看向前方那一片碑林。

    落葉鋪了滿地。

    碑林中每一塊碑都是六尺高,一尺寬,與尋常的石碑十分迥異,上面刻着的也不是什麼佛家偈語,而是一個又一個平平無奇的名字。

    更往後索性連名字都沒有刻。

    只有一塊塊空白的石碑立在漫山的蕭瑟之中。

    “如今的朝局如弦在箭,一觸即發。牽連了我倒不要緊,只恐此事爲有心人利用,害到不無辜之人身上。”他緩緩地閉了閉眼,想起教中人事,再睜開時,沉黑若寒潭的眸底已是一片肅殺的寂然,甚至透出一分陰鷙,“毀我謀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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