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芸汐已經臥牀休息了，今天她除了精力耗盡之外，也嚇得肝膽分離，魂魄都不齊全了。
她在牀上胡思亂想了許久，總是心情平復不下來。
聽到東方翊的腳步聲，暮芸汐連忙雙手搓臉，努力擠出一個平和的微笑，睜大眼睛側頭看着門口。
東方翊進來之後，快步進來，檢閱着她臉上的表情，臉色一沉，“別裝，你眼睛都腫了。”
暮芸汐輕嘆一聲，扯開話題，“你喫飯了嗎？”
“沒喫，已經被你氣飽了，”東方翊坐下來，伸出手指，彎曲，輕輕給她揉着眼眶，“三嫂在府中？”
暮芸汐點頭：“嗯，在府中，姜家想帶她走，但是現在三嫂情況很差，不宜挪動。”
“情況很嚴重嗎？”東方翊問道。
“嚴重。”暮芸汐聲音低沉。
東方翊看着她，“你今天上城樓了？”
“上 了 ”暮芸汐小聲道。
東方翊臉色一沉，“你知不知道身懷六甲上城牆，有多危險？”
“人命關天 ”暮芸汐咬了咬脣。
東方翊氣的腦門疼，這個不省心的女人！
“我先出去找姜大人說幾句。”東方翊生怕自己發火，站起來道。
方纔進來的時候，看到姜大人坐在正廳裏頭，神情陰鬱而孤獨，他心裏頭惦念暮芸汐，所以就沒過去打招呼，先回來看她是否安全。
“那你去吧，我正好也想過去看看常王妃。”暮芸汐起身，她本來只是休息一下，還沒真睡下來。
東方翊嘆口氣，只能依着她。
常王妃已經醒來了，家裏人正陪着，見暮芸汐進來，姜家的老夫人，常王妃的母親等幾位女眷，連忙站起來恭謹地行禮。
“在這裏，大家就別這麼客氣了。”暮芸汐連忙道。
然後走過去坐在牀邊，她是掛着聽診器進來的，所以坐下來之後就先聽聽心肺。
確定常王妃沒有太多的問題之後，才輕聲問道：“姜姐姐，你傷口還痛嗎？”
常王妃嘴角浮起一朵蒼白的微笑，看着她，“不痛，謝謝你，楚 暮妹妹，我很好。”
一聲姐姐，一聲妹妹，兩人的感情就建立了起來。
男人和男人之間可以成爲生死至交的好兄弟，女人和女人之間，也同樣有一種默契的心理。
“不說謝。”暮芸汐看着姜姐姐，心頭微酸，在家裏人面前，常王妃連半點脆弱都不敢流露，只能不斷地用微笑來裝飾。
暮芸汐想和她私下說幾句話，便對姜家老夫人道：“我還要給她做些檢查，不如諸位就先出去喫點夜宵，安侯府已經準備妥當飯菜，你們喫過再進來陪她？”
姜老夫人含淚點點頭，知道孫女心裏頭難受，卻因着她們在場不敢表露出來。
只是她們也不敢隨便走開，怕她一時又會想不開做傻事，如今秦王妃在這裏，倒是可以給這苦命的丫頭靜一靜的環境。
老夫人便帶着諸位家眷出去了。
果然，她們一出去，常王妃臉上的笑容就慢慢地收斂了起來，眸光空洞，了無生機。
“姜姐姐，一切都過去了。”暮芸汐看着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鼓勵她。
“是的啊 ”常王妃神色悽楚，“都過去了。”
片刻，她揚起了眸子看着暮芸汐，“今天嚇着你了，對不住。”
“確實嚇人”暮芸汐低低地道，“你如果真出事了，今晚你所見到的這些人，該何等的傷心？”
常王妃眼底泛起了水霧，“這幾日，我腦子很亂，控制不了自己，覺得我應該要做點什麼，可我又不知道可以做什麼 ”
“你情緒出了問題，這是病，需要治療，”暮芸汐說，“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信得過我，便讓我爲你治療，治好之後，你不會再像今天那樣想不開了。”
常王妃沉默了好一會兒，“在城樓的時候，我看到你的眼神，好溫暖，像是有一道火焰在我心裏燒了起來，我想回來的，並非存心叫你失望 ”
常王妃捂着心口，“我只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後悔曾經的做的事情。”
暮芸汐握住了她的手，“姜姐姐，選擇和過去告別，你是對的，是理智的”
“其實我想過殺了知畫，那一刻，殺知畫不過是擡手之間的事情，可她懷着孩子，我不想殺了她，當初我的孩子沒能出生，所以我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安好。
孩子是這個世間最純淨的寶貝，值得任何人愛護，不管是誰的孩子，大人之間的恩怨不應該遷怒在孩子身上。”
常王妃苦笑一聲，眼底，卻有母愛的光芒在閃動。
暮芸汐甚至想，如果她的孩子能出生，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母親。
“放心，我以後會很好。”常王妃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對她說。
“你可以暫時悲傷的，在我面前不必佯裝堅強。”暮芸汐說。
“不，沒有必要悲傷了。”常王妃搖搖頭，提孩子，提知畫，決口不提常王。
那個男人，在她心裏頭已經死了。
暮芸汐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你爲什麼要幫我？”常王妃忽然問道。
暮芸汐想了一下，“心疼你，和你的親人一樣心疼你，和廣王妃一樣心疼你。”
常王妃看着暮芸汐，怔怔半響，是啊，她還有很多很多關心她，心疼她的人
“謝謝！”常王妃淚盈於睫。
暮芸汐笑了笑，“姜姐姐，你好好休息，好好養傷。”
“嗯！”常王妃應道。
外頭，姜大人與東方翊在說話。
姜大人本應該要走，留下家眷在這裏就好。
但是，想到女兒遭遇的事情，他滿腔怒火，又滿心的疼痛，愣是走不出這安侯府去，怕一出去，便得殺人。
東方翊不擅長安慰人，“姜大人如果實在生氣，不如到常王府去揍他一頓。”
可憐天下父母心，姜大人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若去常王府，老夫只怕要殺人了。”
“殺了他也不爲過，三哥這一次真的太過分了。”東方翊嘆息。
姜大人看了東方翊一眼，沉住一口氣，“對不住，微臣一時氣憤，纔會胡言亂語。”
“不打緊，你也別太擔心，汐兒說她情況還算樂觀的，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