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瑞豐齋,有人也在聊着有關紫將軍的一些往事。
一身寶藍錦服的墨亦宏靜坐扶椅,常年身居高位自帶幾分威嚴,讓人不敢輕易靠近,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似呼都別有深意讓人在他面前,不敢有絲毫怠懈。
雅間很大,有用膳的大廳,大廳旁用屏風隔開的是一個茶室,薰着淡淡的蘭香,屋內擺設,無處不顯精緻。
鼓足勇氣,用了最後的法子,終於將人約出來的林敬院此刻站在一旁,頭略低垂,心跳如雷,儘管對方開口讓他坐下,可他依舊站着,因爲那一聲坐下,讓他越發緊張。
“近段時間,諸事繁多,故此未能抽出空來,林二爺見諒。”聲音很和善,卻透着距離感,沒有一絲溫度。
林敬院身子一動,彎下腰去,拱手回話,“不敢不敢,相爺貴人事多,今日能抽空召見,是小人之幸。”
“坐吧坐吧,你這般站着,到不便說話了。”
林敬遠這才小心翼翼在一側椅子上坐下,卻不敢坐實,戰戰兢兢的,他知道,只有今日這一次機會,若不成,往後再不會有機會見到對方,也知道,今日爲什麼能見到這位墨相爺。
“我墨亦宏說的話自是算數的,只不過前陣子,京都發生了些事,實在忙不過來,承蒙皇上看得起,又將春闈之事交於本相主持,春闈乃國之大事,本相不敢怠慢,近來是忙得不可開交,所以,當初提的婚事,便一直耽擱了,今日見着,正好也說說此事。”
墨亦宏慢條斯理的說着,簡單的解釋了一句,一番話下來,到的合情合理,人家忙的都是家國大事,這其他的事就顯得不值一提了。
“相爺爲國事操勞,無妨的,無妨的。”還能說什麼,什麼話都讓人說全了,但是林敬遠知道若非今日他託人帶了那句話,別提婚事,就是人都見不上。
他現在才深刻體會到,什麼叫高攀不上。
突然有些遲疑,自己所做一切,究竟是對是錯,猛然間有些彷徨起來,可事已至此,又豈能容他說退就退?
當初,墨亦宏既能找上林敬遠,親口提出婚事,又豈會是如此簡單的?當初,他的確打的是林家的主意,兩家聯姻,是最簡單又最牢靠的牽連,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林橫衝的脾氣依然未變。
甚至將林敬院趕出林家,做的可夠絕的,也有些出乎意料吧,不過,林橫衝的態度,正好印證了他當初的猜測,林橫衝果然知道些什麼,甚至,比他想的還要多。
至於這林敬遠,從他進入京都之日他便知道了,不過是一直涼着,等他在沒有退路的時候找上門,這不,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這個林敬遠就是不找上門,他也不會丟了這塊敲門磚,畢竟是林橫衝的兒子,打斷骨頭連着筋...沒想到這涼了些日子,卻有了意外收穫。
“婚姻大事,既已開口,便不能說說罷了,對了,今日你讓季大人傳的話...不知道何意?”這話一拋出來,林敬遠雙眸一動,知道自己放出的話管作用了。
若不知何意,此刻,他又怎會出現在這。
“回稟相爺,是這樣的,上次聽相爺提及過一件事,當時沒想起來,這些天,偶然間好像記得是有這麼回事,但也只是模糊記憶,想着是相爺問過的,既然想起來一點,便想着是否要告知相爺,這才斗膽讓季大人帶了句話...若是叨擾到相爺,小人...”
林敬院回的很小心,心裏卻慢慢安定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終於有了一點主動權。
墨亦宏壓下內心情緒,面上平靜如水,輕擺了擺手,“難爲林二爺一直記在心上,林二爺往後也無需這般客氣,往後咱們兩家就是姻親,這樣吧,待我回去之後,便讓人上門,討要貴千金的庚帖,先把婚事定下,然後再選個吉日,將好事辦了,你看如何?”
沒有絲毫急切,反而提及婚事,給了明確的答案,一下子,把林敬遠心裏最後一點隱隱的悔意都打消了。
“相爺一言九鼎,小人一家高攀了!屆時一定打掃門庭...”
“過了過了,都是一家人了,什麼高攀不高攀的,對了,聽聞你家公子今年也要參加春闈?”竟是閒聊了起來,好似真的一下拉近了距離。
“正是,犬子今年參加春闈。”沒想到,相爺知道的這麼清楚,剛纔聽聞,相爺好像主持這屆春闈,如果兩家結親,相爺此刻又刻意提醒,莫非...是有意提點?
若得相爺提點,那志兒的前程起步一片光明...
“恩...”墨亦宏輕恩了一聲,便端着茶杯吹了吹。
突然間的沉默,讓林敬遠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在等他開口了,“相爺,敬遠近日想起,當年,紫風修將軍出事之後,確實...”說到此,突然住口,他知道,這墨相爺會這般在乎的事,肯定不簡單。
可是,這一句話,就能換的兒女前程,也能讓二房從此擡頭,再有...這都是前朝的事,就算墨相爺知道,當年爹瞞着所有人,收留了紫家的一個人,應該也不會有事,時過境遷,金漢都忘了,也不會有人再問罪林家纔是。
想到這,林二爺下了決心,繼續道:“確實有人找過我爹,是紫將軍的一個副將,帶了一個女子...”
“女子?哎!曾聽聞,林大人與紫將軍交情頗深,看來不假,在那危機之事,能託付給林大人照顧的,怕是紫家人,不知後來如何?”
林二爺搖了搖頭,“後來,就再沒見過,當夜我也是正好晚歸撞上,喝了酒,不記得他們說了什麼,也不知那女子是誰,月色下,面容也沒太看清楚。”
林二爺到底還是留了個心眼,沒有說全乎,因爲他知道,不留點對方在意的東西在手裏,這高攀來的親事,還是不一定就妥帖了,再有,這樣來的婚事,女兒將來嫁入墨家,就沒了一點依仗...
墨亦宏是何人?一眼便知道個大概,心中已有了計較。
最重要的一點已經可以確定了,那東西,哪怕不在林橫衝手裏,林橫衝也一定知道些什麼,這麼多年終於有了點方向了。
“無妨無妨,本就隨便問問,哎,說起來,紫將軍也是我的老丈人...當年沒能護着一二,是墨某無能,心中一直有愧,也是無意間得知老丈人家還有人僥倖豁免,想着僅僅心意罷了,哎...林二爺,今日便說好,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下次見面可的喚稱呼了。”
說完,哈哈一笑,隨後又閒聊了幾句,林敬遠便知道該告辭了,今日目的已經達到,除了門許久,腳步還有些輕飄,沒想到,真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