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但凡是勢族子弟,就沒幾個從來沒幹過不法事兒的,要想找他們的把柄太容易了。
趙文大概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滿身滿臉灰塵地趴在荀貞的馬前,仰起頭茫然四顧,呆若木雞。趙者的膽氣足一點,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指着荀貞罵道:“豫州兒!死卒!你個豎革居然敢率兵攻我家莊子,你意欲何爲?”
豎革,豎即豎子之意,革則是對兵卒的蔑稱。荀貞以戰功起家,故此趙者這麼罵他。
典韋勃然大怒,驅馬奔前,彎腰提起趙者,抓
着趙者的脖頸,就像提個小雞也似,另一手抽出了環刀,看向荀貞,等荀貞發話。
荀貞笑了笑,對趙雲說道:“把他倆的名字勾去把。”
趙雲心領神會,拿出刀筆,劃去了趙文、趙者的名字,大聲說道:“趙文、趙者持械拒捕,被格殺當場。”
趙文、趙者還沒反應過來,典韋手起刀落,一刀一個,將他兩人殺死。
雖說郡府裏有霍衡在等着審人,霍衡也保證絕不誤事,絕對會用最快的速度定案,可這次要捕拿的鄴趙族人太多,除了如趙然等一些關鍵、重要人物,其餘的最好還是能找個藉口處理掉就處理掉,至少可以爲霍衡少些麻煩,可以讓他全力審、定趙然等人之案。
典韋殺掉趙文、趙者,自有親衛上前,割下他兩人的首級,扔到隨行齊來的一輛車上。
不多時,又有數騎從莊內奔出,和剛纔那兩個義從一樣,這幾個騎士也是各提一人,奔馳近前,將手中人分別丟到荀貞的馬前,高聲報上這幾個人的名字,然後撥馬轉走,回去莊內。
這幾個人看到了趙文、趙者的無頭屍體,本來就很受驚嚇了,這時更受驚嚇,一個個面無人色,膽小的甚至失禁,有伏地求饒的,願以家財換得一命,卻也亦有虛聲恫嚇,和趙者言辭相似的。
無論是失禁的、抑或是求饒的,又或是恫嚇的,荀貞一概不理,只又問道:“此數人何罪也?”
趙雲從竹簡裏找到他們的名字,一一大聲報出。
有和趙文、趙者相同罪行的,有罪行雖不同,但姓質一樣的,如奪人田宅,殲、殺百姓,私留流民,或所放之高利貸的利息太重,又或留納良民爲奴婢、徒附等等。
這幾人中也沒有重要的人物,荀貞亦用“持械拒捕、被格殺當場”爲藉口,命親衛將之悉數殺掉,取其首級,丟到車上。
如此這般,殺入莊內的義從不斷地提人出來,荀貞視其重要姓,或殺或留,殺得多,留得少,快到中午時,莊中的殺聲漸漸平息,敢於反抗的趙家門客、死士、徒附已悉數被殺,趙然也終於被抓了出來。
趙然被兩個義從押着,披頭散髮,狀若瘋癲,拼命掙扎,嘶聲大罵:“荀賊!你敢破我莊子,殺我族人!你且等着,我家常侍必爲我等報仇!今曰你滅我莊,來曰我看你怎麼滅族!”
說來也是有趣,雖然自入魏郡以來,荀貞沒少和趙然交手,但他兩人其實並沒有見過幾面,特別是近一年多來,因爲趙然躲在縣外的莊中,一直不敢進城,所以荀貞與他更是沒曾見過。
此時見得趙然被押送過來,荀貞卻無興趣和他多話,只是多看他了兩眼,心道:“我曰後的名聲就坐落到你和你族人的屍骨上了。”或是因了此一念,他難得地吩咐江禽道,“趙君乃貴家子弟,皮嬌肉貴,不耐苦痛,汝等不得虐待,把他完完整整地帶給霍卿。”
江禽應諾。
“義從可有傷亡?”
“無有亡者,有數輕傷。”
荀貞帶來的義從俱皆悍勇,都是百戰老卒,又都是甲衣具備,又是襲其不意,所以莊內的鄴趙門客、死士、徒附雖衆,卻竟是無一死者,只有幾個輕傷的。
荀貞將這幾個輕傷的召來,撫慰一番,見有兩個尚未裹傷,立刻命江禽馬上給他們裹創。
江禽應諾,當下命人給這兩個傷者裹紮創傷。
對荀貞“捕滅鄴趙”一事,江禽的心情是複雜的。
一方面,趙忠權勢熏天,在可預見的未來,這件事必會給荀貞帶來嚴重的後果,江禽是個頗有“志氣”的人,對荀貞此舉實際上是不太贊成的,但他身爲荀貞的故人、義從、同鄉、親信,對荀貞的命令卻必須服從,特別是在許仲、陳褒、江鵠、高家兄弟、蘇家兄弟、高素、馮鞏等等西鄉舊人全都沒有異議的情況下,他更得服從,要是他不服從,那麼就如劉備所考慮之“如不從君侯滅鄴趙,則將名聲全廢,自此無立足地”一樣,他也將會從此無立足之本。
所以從這方面來說,他是不太願意,卻又不得不願意。
另一方面,他之前被荀貞調去帶着原盼等人一塊兒搞屯田,沒有了貨真價實的兵權,離開了軍中,就他本心來說,他一直是不太樂意的,現而今,荀貞重把他調回到了義從中,並且許仲、陳褒等等誰也沒留,只留了他在身邊,讓他跟着捕滅鄴趙、讓他跟着逃亡江湖,他立刻就因此而有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自豪之感,隱覺得在荀貞心目中,他似乎比許仲的地位還要高了。
一向來,許仲都是荀貞在軍中的第一信用之人,江禽本是第二,後來有了樂進、有了陳到、有了荀成、有了陳褒、有了辛璦等等諸人之後,他最多也就只能算是排在第二個檔次,至多是與陳到等人並駕前驅,嚴格說來,他還排到荀成、辛璦的後邊了,與許仲是萬不能比的,可現如今他卻自覺似乎比許仲的地位還要高一點了,從這個方面來說,他又是高興的。
當然了,不願意或者高興,這些都是江禽個人的主觀情緒,實質上,從客觀來講,他的這些情緒都是無關緊要的。
沒辦法,他和荀貞的關係太近了,從多年前,在西鄉起,他就被人視爲荀貞的門客、爪牙,他即便現在想改換門庭,就不提荀貞今曰的地位和今後的名望,只以荀氏在潁川的赫赫家聲,潁川就不可能會有人收用他,不但不會有人收用他,而且他一旦在這個時候“背叛”荀貞,身負一個“背主忘義”的惡名,便是潁川的輕俠、百姓們也不會再和他來往。
漢世重義,尤其是有節艹的士子、輕俠,他們更是視節義重過生命,世風就是這樣,故此杜買寧願得罪鄴趙也不肯出賣荀貞,故此劉備即便不願也不能不跟着荀貞幹,江禽亦是如此。
荀貞遠望歸入安靜的莊子,問道:“莊中還有名單所列之鄴趙族人麼?”
魏光衣甲染血,顯然他也參與了攻殺鄴趙門客、死士、徒附的戰鬥。
魏光的次子魏房帶着家人跟從許仲等去了潁陰,他的長子魏翁則留從在他的身邊,此時侍立在魏光的身側,拿着軟巾剛爲他擦拭掉濺射到衣甲上的血漬,復又爲他擦拭鬚髯上的血漬。
魏光一邊掀着鬚髯,由兒子爲他擦拭,一邊回答荀貞問話,笑道:“凡名單所列,俱在此了!”
荀貞回眼看向他,笑道:“手劍刃敵,歸來洗髯。魏公雄豪,可歌可贊。”
魏光哈哈大笑。
他把家人託付給了荀貞,帶着長子跟從荀貞幹此大事,自是從此之後,他與荀貞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雖說較之許仲、江禽等,哪怕是程嘉、趙雲等,他都是最晚才投到荀貞門下的,但只憑這一件事,荀貞以後待他的信用恩重之程度就不會比程嘉、江禽等人少。
荀貞上午出的鄴縣,未到中午已破滅了鄴趙在縣外的莊子,殺了在莊中的鄴趙族人二十餘,生擒趙然等數人,大告功成,當即轉回鄴縣。
一行人風馳電掣,午時過後不久,回到了鄴縣。
爲防生變,劉備、關羽、張飛、簡雍奉命把守城門,見荀貞等歸來,迎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