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這一句話,荀貞大喜,立刻就知道了,這定是上計順利、朝廷通過了把他由“守”轉爲“正”的決定,他把審配扶起,細問之,果然如此。
尚正等人聞之,大多也俱歡喜。
這由“守”轉“正”是一個大臺階,過了這個臺階,荀貞就正式成爲帝國二千石中的一員了,即便曰後因事被免去了官職,但依照漢家用吏“不咎既往”的慣例,那麼當曰後再起用他時,很可能就會讓他直接官復原“秩”,即使最開始不會一下就恢復他二千石的秩俸,但有了這個政治資歷,再提升起來也是很快的,所以不論對眼下還是對以後,這都是一件好事。
這就好比邯鄲榮得了孝廉,那麼沒人用他時也就罷了,一旦有人賞識他,那麼他起家的起點就會較高,荀貞現下也是如此,已是身爲真二千石,那麼即便免職,再起家的品秩也會不低。
荀貞握着審配的手,往府內行去。
一邊走,荀貞一邊笑道:“三月春暖,不見卿回,在得到卿要歸來的消息前,我寫了封信,正準備遣人送去給卿。”
“不知是何信也?”
這封信荀貞隨身帶着的,他從袖中取出,遞給審配看。
審配打開來,信上很簡單,只寫了一句話:“陌上花開,卿可緩緩歸矣。”
這句話卻是荀貞盜版的後世錢武肅王的一句話,錢武肅王即錢鏐,五代十國時吳越國的創建者,他目不識丁,沒讀過書,但是寄給他出行在外的夫人的這句話卻充滿了優美的意境,荀貞在前世時就很喜歡,所以這次給審配寫信,當時坐在窗前,望窗外院中鮮花盛開,遙想城外道上兩邊綠樹成行,野花點點,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句話。
這句話言辭簡單,短短十個字,卻意境優美,充滿了相思之念,而且體貼人意,何謂“緩緩歸矣”?雖然很想念你,但春暖花開,風景宜人,所以你可以慢慢歸來,沿途欣賞美景鮮花。
審配一讀之下,便覺出了此句蘊含的深情,當即感動,又要撩衣下拜,荀貞拉住他,笑道:“怎麼又要下拜?”
審配說道:“明公厚意深情,配非常慚愧。這次回來得晚了,勞動明公想念。”
荀貞哈哈大笑,說道:“不晚,不晚!正值陽春三月,歸來得好。”
審配說道:“我一路歸來,自入魏境,陌上雖鮮花盛放,然較之配的沿途所見,卻有不及。”
“噢?除春花之外,卿還沿途所見什麼了?”
“麥田鬱鬱蔥蔥,農人安居樂業,較之往年,恍如兩個人間,君侯政績,無愧冀州第一。”
適才說起荀貞由“守”轉爲“真”的事時,審配已然說過了,荀貞在魏郡的這一年政績突出,首先,冀州之內,魏郡的盜賊、流民最少,其次,荀貞辦學校、督農事,學、農二事亦爲冀州最,然因趙忠之故,落爲第二。不過雖爲第二,卻也是傑出的政績了,荀貞對此並沒有什麼不滿,趙忠想治他的罪沒治成已夠憋屈惱火了,還能不讓人家動動手腳,把他的第一打下?在他看來,只要能排名在冀州前三之列,同時把這個“守”轉爲“真”就足夠了。
聽得審配又提及此事,跟在邊兒上的尚正很是不滿,說道:“君侯政績本冀州最,卻因趙常侍之故,落爲第二,實在可憾!”
荀貞一笑,說道:“尚卿,我送句詩給你。”
“正洗耳恭聽。”
“牢搔滿腹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審配、尚正、王淙等品味再三,王淙嘆而讚道:“明公度量,乃下吏平生之唯一所見。”
荀貞一笑置之。
諸人回到府內,來入堂上。
荀貞先具體詢問上計的情況。
魏郡本郡上計的情況沒有什麼可說的,荀貞的政績都是實打實的,審配準備的又很充足,所以很順利,甚至都沒用上荀貞給他的那兩封寫給袁紹、何顒的信,——其實這一點從以趙忠之勢他也只能把荀貞的“冀州最”變成“冀州第二”就能看出,如非政績實在,趙忠也不可能甘心就此,但是審配在上計的過程中接觸到了不少別郡的上計吏,他說道:“很多郡國爲免受罰,所遣的上計吏皆是能言善道、善作僞、能欺瞞上府之人,虛報墾田、競相虛增戶口、掩匿流民與盜賊。”爲此,他痛心疾首,說道,“下瞞上,使朝廷不知郡國真實的情況,這天下如何不民如在水火、盜賊叢起!這等長吏實爲國之大賊!”
事實上,這種情況早就有的,早在安帝、順帝時這種欺上虛報的情況就很嚴重了。
這是荀貞等人沒辦法改變的,審配痛斥了一番後,說及在洛陽的聽聞,對荀貞說道:“洛陽士大夫,凡我所見之人,對明公多稱讚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