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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推衣(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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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貞現在只是個亭長,但是對像文聘、樂進,甚至戲志才這樣的人來說,他的荀氏背景卻在無形中拔高了他的身份。

    比如文聘,雖然文氏在南陽宛縣也是個大族,但頂多算是個大地主,和名門沾不上邊。又如戲志才,儘管有才華,但卻是出身寒門。又如今天初見的樂進,從他的裝束與師從上就能看出,首先他家裏不富,數百里獨行,連一匹馬都沒有,其次他拜的老師也不是名士,由此可知他的出身大約與戲志才差不多,也是個寒門子弟。

    如今的情況是:出仕需要有“中家”之貲,如果家裏窮,就當不了官兒。若無背景也得不到地方上的薦舉,“孝廉”、“茂才”這些察舉的科目早被世家大族壟斷。——汝南袁氏爲何門生故吏滿天下?就是因爲依附袁氏後,可以得名,可以入仕,可以得到“孝廉”之類的舉薦。

    荀氏雖比不上袁氏,但也是天下有數的名門之一,可知荀貞的這個荀氏出身給了他多大的便利。

    在本來的歷史中,戲志才便是得了荀彧的推薦才進入曹艹的眼中,而樂進最先投到曹艹麾下時,因無人舉薦,又非出身名門大族,則才只是一個“帳前吏”。也就文聘強一點,以南陽大族子弟的身份,在荊州劉表麾下爲將校。若不是逢上亂世,只怕他們三人中除了文聘外都不會在歷史上留下什麼痕跡。

    這也是爲什麼樂進在瞭解了荀貞的背景後,只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接受了荀貞的邀請,並會想到“和他交個朋友,有利無弊”。

    ……

    樂進跟着陳褒,先來到舍中。黃忠出來相迎,陳褒給介紹:“這是老黃,本亭的亭父。……,老黃,這位是從陽平衛國來的遠客,今晚要在本亭投宿。”

    黃忠問道:“荀君知道麼?”

    陳褒答道:“我們就是在路上碰見的。荀君特別交代,叫你做幾個好菜,等他回來了,請這位客人喫酒。”

    黃忠應了,瞧見樂進隨身攜帶的包裹,說道:“要不先收拾間屋子出來,請這位客人暫且歇息片刻?”

    “荀君說了,今晚要與這位客人同塌而眠,暢談通宵。屋子就不必收拾了,安置到荀君屋中就行。”

    樂進很有投宿的自覺,忙辭謝說道:“荀君只是笑語,豈能當真?請黃公隨便找個地方,我將就一宿就是。”

    黃忠微微一怔,心道:“這位客人什麼來頭?瞧他穿着不像富貴人家,只在路上偶遇,荀君便要請他喫酒?更要與其抵足暢談?”滿臉帶笑地對樂進說道,“客人有所不知,俺們亭長從來不說笑語,凡說出的話,必守信諾的。……,客人請跟俺來,天寒路遠,路上必是辛苦,先把包裹放到屋裏,用些溫湯,暖和下身子。”領着樂進來到後院。

    黃忠沒有隨着荀貞出去巡查亭部,在亭舍裏待了一天,把舍院都打掃得乾淨,雖然因爲雪還沒停,不可能清掃得片雪不沾,但相比院舍外,地上只積了薄薄的一層。樂進隨在黃忠身後,兩人在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進了後院,他先看見了那棵大榆樹,說道:“這榆樹長得真好!”

    “可不是麼?已經好多年了。我來亭舍之前,這樹就有了。”這幾天一下雪,天更冷了,黃忠年老,身體有點喫不消,可能因爲這個緣故,略微起了些傷感,笑着說道,“這人來人往,已不知有多少人看過這棵樹。亭舍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任的亭長看過它春榮秋枯。”

    樂進才二十來歲,正年輕的好時候,沒有黃忠的這些感觸,也不能理解,他側耳傾聽,疑惑地問道:“那邊屋裏住的有人了麼?”

    黃忠徇着他的視線看去,“噢”了聲,說道:“那是犴獄。關了一個人。”當下,一面打開了荀貞住處的門,一面絮絮叨叨地把犴獄中那人,也就是武貴犯下的事兒給樂進講了一遍。

    樂進又是喫驚又是好笑,說道:“如此說來,這人已被關了兩個多月了?”

    “可不是麼?”

    “他雖品行不端,但至多是個鄉間無賴,也不必關這麼久吧?”

    黃忠是個老實人,但老實不等同笨,支吾了兩句,將話題代開,說道:“樂君來屋裏邊看看,看看滿意不滿意?想要什麼,自管言來,俺去給你準備。”

    天光已很黯了,屋裏的窗戶沒有開,越發幽暗,樂進打了打身上的雪,跟着黃忠進了屋,把包裹放到外室,解開蓑衣,也與斗笠一起放好,打量了屋內兩眼,見雖是樸素,但內室有兩張大牀,被褥齊全,已然足夠了,滿意地說道:“這就行了。……,多謝黃公。”

    黃忠遵從荀貞的交代,等他把東西都放下後,又從前院端來熱水,讓他洗臉、泡腳,去去風寒。樂進出身寒家,哪裏受過這樣熱情的招待?再三推辭不

    得,也只好接受了。

    黃忠又替他點上薪燭,笑道:“荀君怕就快回來了,樂君先在屋裏休息會兒,俺去準備酒菜。”

    樂進將他送出門外,看着他遠去前院,又再轉望後院裏屹立在風雪中的大榆樹和牆角邊兒的犴獄,並及對面的一排單間,心道:“平時若是尋常客人來投,想來便都是住在對面了。我卻不知何德何能,竟被荀君邀請同屋居住。……,那被關的武貴也是可憐,只因一時之錯便被囚繫兩月有餘,如今天寒地冷,也不知在那獄中怎樣受罪呢!”

    他又轉念想起與荀貞在路上的交談,暗道:“荀君表面上看溫文爾雅,十分和善好客,雖爲鄉野小吏,儼然名門士子,待人如春風拂面,我早前還想果然不愧是荀家子弟,但今時看他整治武貴的手段,卻分明是如猛虎鷹隼,走的是偏向霸道一路。”

    樂進身材短小,但爲人驍果,貌不驚人的相貌下實有雄壯的膽色,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冬寇漸多”的情況下,孤身一人走遠路,所以對荀貞的“霸道手段”非但沒有反感,反而有惺惺相惜之意。他扶着門框,看着風雪如晦,聽着前院雞鳴不已,想道:“如今天下不太平,遠的不說,只近曰我仗劍獨行,數百里間,無論兗、豫,在諸多的郡縣中多見豪右跋扈橫行,黔首無立錐之地,盜賊四起,世風曰下。當此形勢下,正該用嚴刑重典。”

    一陣風吹來,刺骨透寒,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不再去想,忙避入屋內,將屋門掩住,就着薪燭那跳躍的火光,先用熱水拍了拍早被凍僵的臉頰,再坐到牀上,脫去鞋襪,泡腳去寒。將近被凍得麻木的腳被熱水一泡,先是毫無感覺,緊接着一陣刺疼,慢慢地暖意上來,順着腳脖子傳到腿上,渾身都是暖洋洋的。他不覺愜意地閉上眼,嘆了口氣。

    正泡得舒服,隱約聽到前院似有馬嘶。他睜開了眼,側耳細聽,卻只聞門外呼嘯的風聲,心道:“莫不是荀君回來了?”正拿不準,想着要不要擦腳出外相迎,有兩三個人說話的片段漸漸從遠及近,透過風雪、門扉傳入屋內。他這下確定無疑,必是荀貞歸來,急忙拿了抹布擦腳,一隻腳還沒擦完,聽見有人在外敲了兩下門,笑問道:“樂君泡好腳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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