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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無賴(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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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貞悄立院外,聽原盼講經,一時想起穿越來所耳聞目睹之百姓悽苦,一時想起曰後將要揭竿而起的黃巾羣衆,心思交錯,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想說些什麼,最終驚駭漸去,喟然一嘆:“獲罪於天,不可禁也。”

    他沒有進去院裏,聽了幾段後,悄然離去。

    出了敬老裏,陳褒見他一直沉默着不說話,好奇地問道:“荀君,你信太平道麼?”

    “不。”

    “俺見你剛纔在門外聽了半晌,不時點頭,像是表示贊同,以爲你也信呢。”

    “我有點頭麼?”

    連觀察力不強的程偃都看到了,肯定地說道:“點了好幾次呢。”

    荀貞啞然,心道:“《太平經》被許多人視爲神書,自有其獨到之處。”他雖然擔憂黃巾起義,但也不願昧着良心說假話,岔開話題,問道,“你們知道《太平清領經》系誰人所作麼?”

    陳褒不太確定地說道:“聽說是得自神授?”

    數十年前,琅玡人宮崇詣闋,將《太平清領經》獻給當時的天子孝順皇帝,說是他的師傅于吉於曲陽泉水上所得,共一百七十卷。陳褒所謂“得自神授”,便是指得此事。

    荀貞問道:“你們信麼?”

    “……,太平道的信衆都是這麼說的,衆口一詞,就算假,也假不到哪兒去吧?”

    《太平經》到底是誰寫的?荀貞因憂慮黃巾起義,對這個事兒有過研究,但只能追溯到于吉的弟子,再往上,就毫無頭緒了。于吉從哪裏得來的這本書?或者是他寫的?一部經書一百七十卷,雖深受讖緯之學的影響,但自成體系,堪稱經典,如果全是他寫的,也太了不起了。

    荀貞更傾向認爲:這本書不是一個人寫成的,可能最先只有幾句話、幾卷經文,後來,在漫長的歲月裏、在不斷地傳承中,被方士們補充、添加,最終形成了現在的面目。

    這是理姓的判斷,但對社會最底層的黔首們來說,他們也許更願意相信來自神授。

    荀貞沒有駁斥陳褒,他只是笑了笑,用笑容掩蓋住了擔憂。

    儘管已知原盼是“本地最有名”的太平道信徒,但實在沒有想到敬老裏上下竟然全都信奉太平道。原盼講一次經,就能使全裏盡空。

    “在去年的大疫中,敬老裏災情較爲嚴重,裏中的住民又多是同族,而原盼此人亦溫和善良,並非歹人,觀他給王妻治病,不收分文;又聽他講經,稱得上娓娓動聽。如此種種,也難怪全裏的人都成了信徒。”

    回想起在安定裏中見到的那一柄卅鍊鋼刀,再聯繫在原盼院中聽經的那些青壯年。雖然此時陽光高照,荀貞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如果忽然有一天夜晚,這幾十人手執兵器,衝向亭舍?亭中只有六七人,又毫無戒備,結果會怎樣?

    他問陳褒、程偃二人:“別的裏中信奉太平道的多麼?”

    陳褒答道:“原師在本亭口碑甚好,爲人和善,急於助人,凡亭部居民有病,求到他頭上的,絕不推辭,因而從他信道的人爲數不少。”

    “爲數不少?有多少?”

    “這個,……,以前沒有特別注意過,具體有多少小人也不知曉。……,繁家兄弟族中就有信的。”繁陽亭中諸人多非外地人,只有繁家兄弟是本亭住戶。陳褒仔細回憶了一下,給不出具體的數字,估摸着說道,“各里信徒數量不一,少的兩三人,多的一二十?”

    荀貞心道:“除掉敬老裏,本亭還有五個裏,以每個裏信徒十人就算,就是五十人,其中或有老弱婦孺,又分散各里,倒不是個大問題。只有這敬老裏,以後需要重點關注。”

    程偃打斷了他的思路,說道:“荀君,南平裏到了。”

    “這麼快?”

    荀貞太過出神,沒留意路程遠近,覺得好像纔剛出了敬老裏,就到了南平裏。

    南平裏的裏監門、里長都見過了,省去了寒暄和介紹,荀貞開門見山,說道:“縣中震怒,縣尉親自帶隊,此次搜捕非同小可,你千萬不要不在乎。王屠且是你們裏中的人,務必打起精神。”

    里長應道:“是,是。”

    “許仲的親友沒來過吧?”

    許仲的朋黨在秦乾的面前落了威風,必定憋屈惱怒,有可能來王家撒氣。

    里長答道:“沒有。”

    荀貞心道:“這麼說,許仲的朋黨還算講理。”交代過了縣中的命令,觀察過了本里的虛實,他準備走,卻見里長欲言又止的,奇怪地問道:“怎麼了?爲何這般作態?”

    “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事?”

    “許仲的親友雖沒來找王家的麻煩,但,……。”

    “但怎麼?”

    “本里有一個無賴兒,昨夜敲了王家的門。”

    荀貞愕然:“你說什麼?”

    “這無賴兒名叫武貴,一向不事產業,遊手好閒,每曰只浪蕩博戲。”

    “此人現在何處?帶來見我。”

    里長羞慚不語,荀貞頓時明瞭。

    里長爲一里之宰,上至收賦稅、徵徭役,下至捕盜賊、行教化,無事不管,慣

    例都是選用裏中“辯護伉健者”,但這個“辯護伉健”只是針對尋常黔首而言,若碰上無賴輕俠之流,輕則束手無措,重則俯仰鼻息。眼前的這位里長顯然是對“無賴兒武貴”無可奈何。

    他問道:“可是此人不聽管教?”

    里長羞赧地說道:“此人無賴至極,難以管束。以前小人也曾說過他,不但小人,裏父老也說過他他,但都沒用,他根本不聽。說得輕了,他只當過耳風;說得重了,便半夜上門、撒潑大罵。小人慚愧,無計可施。”

    荀貞心道:“聽他講述,這武貴分明是個滾刀肉。”略一沉吟,已有計較,對里長說道,“你前頭帶路,我去王家看看。”

    出了彈室,候在外邊的程偃、陳褒緊跟其後,看方向不是出去,陳褒問道:“亭長,是去王家的麼?”

    荀貞點了點頭,把“武貴夜敲王家門”的事兒說了一遍。

    程偃勃然大怒,“呸”了口,說道:“武貴這個老婢養的!算個什麼東西!”他一惱怒,臉上的傷疤不知是癢還是怎麼,總是下意識去撓,撓了幾下,又道,“不瞞你,荀君,俺早就看他不慣!以前,他總是去找阿褒博戲,贏了,一個錢不肯饒;輸了,每次都賴賬!大丈夫豈能如是?也就是阿褒了,脾氣好,不和他一般見識。換了俺,早打死這老婢養的了!”

    亭卒低微歸低微,到底佔了個“卒”字,喫的是朝廷差餉,有捕人的權力,程偃的脾氣,不敢“傲上”,卻也不致“欺下”,若碰上許仲這樣的人物,他自然欽服,但對上武貴這等上不得檯面的無賴,他實在鄙視。他問陳褒:“阿褒,你說對不對?”陳褒嘿嘿一笑,不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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