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東駿雙手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暴突。
自武宗東征,留駐遼東軍鎮守東北四郡,遼東軍就成爲帝國東北部一頭猛虎,從來只有遼東軍踩踏其他人的份,何時輪到別人在遼東軍頭上撒尿?
東征渤海,雖然最終將一度強大的渤海打得四分五裂,不得不臣服於大唐的天威之下,但整個東北作爲戰爭的最前沿,承擔的賦稅徭役也是極重,弄得民怨沸騰,無數盜匪四起。
天子當然不會留下來對付區區匪患,在武宗皇帝留下蓋世武功後,也是給東北四郡留下一地雞毛,也正因爲如此,武宗皇帝纔會留駐遼東軍,穩住東北的局勢。
而遼東軍不負皇帝陛下的期望,確實讓東北四郡從戰亂恢復和平。
周邊諸部忌憚於大唐天威,自然是俯首膜拜,東北周邊諸部的首領每年都會殷勤地跑到遼東,除了孝敬都護府的大人們,也從來少不了討好遼東軍的將領們。
遼東軍爲了震懾周邊諸部,也從來不會手軟,對於老實聽話的部落,自然是以安撫爲主,可是若有人敢對大唐不敬,爲了爭奪地盤不服從遼東軍的調停,都將迎來滅頂之災。
正因如此,周邊諸部對與遼東軍一直存有恐懼之心。
雖然今時的遼東軍早已經不能與當年相提並論,但餘威猶在,汪興朝一直手握兵權,汪東駿身爲其子,在東北這塊土地上,自然是高高在上,從無人敢對他有絲毫不敬。
也正因如此,面對真羽部大汗,他也是居高臨下,面對秦逍,更是盛氣凌人。
誰知道秦逍根本不慣他的臭毛病,不但言辭犀利讓他下不來臺,現在竟然直接讓手下廢了宋柯,在汪東駿看來,陸小樓廢掉宋柯,當然是秦逍的指使。
宋柯不但敗了,而且被廢了,這對汪東駿來說,當然是奇恥大辱。
可是更讓他怨怒的是,身在真羽部,面對秦逍,他卻根本沒有反擊的辦法。
“汪公子,大將軍是名滿天下的人物,想必他的公子不至於言而無信。”秦逍衝着汪東駿一笑,嘆了口氣道:“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換作我是汪公子,真的不願意繼續待在這裏了。”
汪東駿咬牙切齒,指着秦逍,只能無力道:“秦逍,你.....你記住今天!”
“我會記住自己的每一天。”秦逍笑道:“相信汪公子也不會忘記今天。”
“我們走!”汪東駿一甩衣袖,轉身便走,烏晴汗也不挽留,冷冷看着汪東駿的背影,汪恆和那眯眯眼也是起身便走。
在場的真羽人臉色都是難看。
按照禮節,大汗設宴款待,中途退席已經很是不敬,臨走之時,竟然都不向大汗請退,這完全是目中無人的態度,不但是褻瀆烏晴汗,也是不將整個真羽部放在眼裏。
草原人對尊嚴看得極重,爲了尊嚴,性命都在所不惜,汪東駿等人的行爲,無疑是在踐踏真羽部的尊嚴,這讓在場所有真羽人臉色都很是難看,只是對遼東軍還有忌憚,不好發作。
帳內靜了一陣,烏晴汗終於向羊叱吉道:“羊叱吉,你去看看他們,他們畢竟是客人,有什麼需要,儘量滿足他們。”
羊叱吉退下之後,賀骨使者斛律發這才起身,舉杯向烏晴汗道:“大汗,斛律發受可敦之命,爲兩部長遠的和平而來,在此敬大汗!”
烏晴汗終是顯出笑容,起身端杯道:“能與貴部化干戈爲玉帛,也是我們真羽部所求。”
秦逍知道斛律發應該是要藉着宴會之機,與烏晴汗談論關於羅支山的事務,這是草原部族之間的事情,他也不好直接參與,起身道:“大汗,諸位,我身體略有不適,先請告退!”
烏晴汗看了秦逍一眼,微微點頭,秦逍向烏晴汗深深一禮,隨即又向帳內其他人環禮,這纔出帳,西門浩和陸小樓自然不會傻的繼續留下,也都行禮告退。
除了金頂汗帳,一陣寒風吹來,秦逍不覺寒冷,卻覺得神清氣爽。
“爵爺,這次和遼東軍的仇就結大了。”西門浩便走邊環顧四周,無人靠近身邊,這才壓低聲音道:“汪東駿在東北的名聲並不好,此人早就已經娶親,聽說還有好幾房小妾,喫喝嫖賭樣樣精通,雖然是行伍子弟,但也只是仗着其父的身份從朝廷弄了箇中郎將的武職,從無聽說過他立下什麼戰功,這樣的紈絝子弟,睚眥必報,今晚爵爺讓他顏面盡失,他必然記恨在心,伺機報復。”
秦逍笑道:“無論我和他翻不翻臉,汪興朝那幫人都不會讓我好過。西門先生,我今晚爲何如此,你應該明白。”
“爵爺是想爭取漠東諸部的支持。”西門浩輕嘆道:“不過這些草原部落也都是牆頭草,誰的實力強就會投向誰。遼東軍很快也會知道爵爺要拉攏爭取漠東諸部,一定還會從中作梗。”
秦逍淡淡一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到了東北,既來之則安之,有多少困難,踩着過就是。”
西門浩笑道:“爵爺果然不是凡人,能有這樣的心態,何愁大事不成。”
“西門先生,天色已晚,你先去歇息,回頭還有不少事情要向你請教。”秦逍微笑道。
西門浩也不多言,拱手告辭而去。
秦逍這纔回頭看着跟在身後的陸小樓,上下打量他一番,嘆道:“你的修爲進入中天境,爲何不告訴我一聲?”
“剛突破沒幾天。”陸小樓道:“不過還要多謝你贈書,如果沒有【太古意氣訣】,我這輩子恐怕都無法進入中天境。”
秦逍當初爲了感謝陸小樓保護秋娘之恩,將【太古意氣訣】借他一閱,倒也沒有想到他果真進展神速。
“你不怕我輸給他?”陸小樓忽然問道:“如果我敗在宋柯手裏,今晚狼狽離開的就是你。”
秦逍笑道:“如果你真的敗了,我願意承擔後果。”
陸小樓一怔,隨即伸了個懶腰,道:“我先去睡了。”也不廢話,徑自離去。
秦逍回到自己的帳內,宴會上他只飲了幾杯酒,並無進食,好在帳內之前就備有酒食,自斟自飲,沒過多久,就見帳門被掀開,烏晴汗已經從帳外走進來,面無笑容,甚至帶着一絲怒氣,走到岸邊,一屁股坐下。
“比我想的要早。”秦逍笑眯眯道。
“早什麼?”烏晴汗此時卻沒有了在汗帳的威嚴,瞪了秦逍一眼,冷笑道:“你是西門陽,還是向恭,又或者是秦逍?”
秦逍知道烏晴是在責怪自己之前一直瞞騙她,含笑道:“剛纔在汗帳的是秦逍,現在是向恭,而且在你面前,永遠都是向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