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曲莫影平靜的問道。
“小姐，這事老奴本想不說，必竟這關乎到夫人的名聲，但眼下卻不得不說了，當時原本跟柳尚書訂親的是夫人，兩家裏都已經說好了，甚至於這位柳大人還曾見過夫人，也表示滿意，正準備訂親的時候，齊國公府突然就看中了柳大人。”
周嬤嬤氣的滿臉通紅，這件事情她到現在還擱應不止，替自家主子憤恨不已。
“見過？”曲莫影愣了一下，“不是說孃親在出嫁之前幾乎沒見過其他外人嗎？”
“那是一個偶然的機會，那個時候柳大人還只是一直進京趕考的舉子，在曲府借住了幾個晚上，就在那天晚上，偶爾見到了夫人，一時間驚爲天人，竟是癡癡的站在牆下半宵，而後向曲府提親，說他高中之後，就來娶夫人，曲老爺暫時也沒答應，只說考中了再說。”
“而後他考中了，也派了人過來說要延續這門親事，曲老爺很滿意，夫人也同意了，甚至還接下了柳府的聘禮，但就在這個時候，齊國公請了旨意，賜婚於柳大人，夫人那個時候只能另選佳婿，於是選用了當時一同在榜的老爺。”
周嬤嬤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冷笑起來：“也不知道她們哪來那麼大的臉，搶了夫人的親事不說，現在還想對付小姐，憑她們還有臉做這種事情嗎？夫人的事情全是她們鬧出來的。”
“她們，還有誰？”曲莫影輕輕的咬了咬櫻脣。
“除了齊國公夫人還有誰，必然是齊國公夫人和柳夫人一起鬧到齊國公面前，才求下的親事，否則象齊國公這樣的男子怎麼會注意到這種小事。”周嬤嬤不以爲然的道。
曲莫影沉默了，手指在琴絃上輕輕撥動，清雅的樂聲緩緩的滑過耳邊，很熟悉的旋律，也很能寧心、寧神。
可眼下她靜不下心來。
周嬤嬤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很好的替她解釋了一些以往解釋不通的事情，但也讓她陷入了一些新的疑惑中。
德福公公的事情，真的跟孃親沒有關係，真的只是一個偶然？
那麼多年前的事情了，只是一個很偶然的事情，而今被移花接木的用到自己的身上，想害自己。
這裏面有景玉縣君的手筆嗎？還是有其他人的？
曲明誠的身邊是不是還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助力，否則以曲明誠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接觸到德福公公這個層次的，就算是打聽消息也打聽不到。
只要這事跟曲明誠有一點點聯繫，曲莫影就不能把曲明誠當成一個只知道讀書的，普通士子，也不是普通的世家公子。
這一點曲莫影很清楚。
當初還是賜婚成親的，但這麼多年聽聞柳尚書和這位柳夫人恩愛異常，柳尚書的後院也只有二位妾侍，據說還是多年之前的，這位柳尚書是一個極自律的人，對夫人也極愛重，算起來和柳夫人是一對恩愛夫妻。
這位柳尚書沒有嫡子，只有一位庶子，聽說也是妾侍生的，不知道是現在在身邊的妾侍生的，
還是已經沒了的妾侍生的。
這位庶子很低調，但聽聞讀書也不錯，算算年紀可能比曲明誠還要大一些。
唯一的嫡女就是這位景玉縣君。
“齊國公很疼愛柳夫人？”在優揚的琴聲中，曲莫影忽然問道，指下卻是沒停。
“是的，聽說齊國公最疼愛的就是柳夫人，比起兩個兒子還要疼愛。”周嬤嬤點點頭，對這位齊國公也頗有怨氣，“如果不是這位齊國公去求了賜婚的話，當時夫人也不會嫁進曲府，更不會年紀輕輕就……”
說到這裏，周嬤嬤說不下去了，聲音哽咽起來，夫人的一切悲劇，在周嬤嬤看來，都是齊國公府造成的。
“如果不是齊國公府賜了婚，老爺大怒之後，着急的替小姐相中了二老爺，夫人說不定現在還好好的。”
“着急？”曲莫影的手一按琴絃，感應到琴絃在手底的震動，驀的擡起頭來，盈盈的水眸翻動着無動的幽暗，“爲什麼是匆匆？就算不是柳尚書，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這事老奴不知道，只知道那個時候越老爺真的很急，讓人送來了當時考中的舉子，看過之後就選定了曲府，然後派人問過曲府的口信之後，沒幾天這親事就算是訂下了，再後來成親也很匆匆忙忙，小姐的繡衣甚至都來不及繡，還是外面去買的。”
周嬤嬤道。
“這麼急？曲府要這麼急嗎？”曲莫影柳眉微蹙，這事太不合常理了。
“對，當時老奴也曾經問過夫人，可夫人也不知道爲什
麼，只說是越老爺吩咐的，越老夫人也一再的叮囑，要馬上成親。”周嬤嬤搖了搖頭。
她當時還是小越氏的貼身丫環，能問的自然是小越氏，可小越氏也不知道，她當然無從知道，只是覺得這門親事倉促的緊，必然是跟之前柳府的親事有關。
“小姐，奴婢覺得會不會是齊國公府的意思，搶了夫人的親事不說，又怕夫人留着不好，用權勢壓着夫人趕緊嫁了。”
周嬤嬤憤憤不平的道。
這麼多年來，她每次想起這種事情，就替夫人憋屈不已，齊國公府做的實在不地道，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
“不是說齊國公跟外祖父親好的嗎？”曲莫影看着眼前的幾根琴絃，手指按的用力，指尖泛起蒼白顏色。
“老奴在越府的時候也曾經聽說過，但也就是這麼一說罷了，也沒見越府和齊國公府走的有多麼親近，平日裏有什麼事情，齊國公府也不會派人過來賀禮，當然我們越府也不會過去，所謂的關係不錯，就只是一種傳言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嬤嬤不以爲意的道。
所以說，這所謂的關係不錯，可能也只是一個掩飾的藉口。
可這是爲什麼？
曲莫影的腦海中出現一個老人的形象，那是齊國公，那一日齊國公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見自己的，以他的身份需要見自己嗎？只是偶然想起故友的外孫女，那麼自己還是季寒月的時候，爲什麼沒發現這位齊國公對自己有所不同？
一個是大越氏的女兒，一個是小越氏的女兒，唯一不同的是齊國公的女兒搶了小越氏的親事，而且還逼的小越氏不得不草草的嫁了人，所以是心懷愧疚嗎？
原本曲莫影以爲把周嬤嬤叫過來，會弄清楚許多紛亂的結，但眼下卻發現，出現了更多的結。
那些事情似乎是無解的，但又似乎是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點，以至於這些結一個個都打不開。
關係到柳府，關係到齊國公府，還關係到江南越氏，甚至於還可能跟眼下的事情息息相干。
可她得到的線索太小，沒辦法把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串聯起來。
“你先下去吧！”曲莫影修長的手指擡起，然後又緩緩的撥動着手底的琴絃，在優揚的琴音中，眸色緩緩冷凝起來。
她在想那一個把所有事情串聯起來的點在哪裏？
到底是自己忽略了什麼，還是說這個點現在還沒有浮現出來，而自己發現的這些事情，都太過於浮於表面，沒有正真的把事情串起來……
周嬤嬤平了平氣，向曲莫影行了一禮，看了看曲莫影半低着頭的側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退了出來。
走到廊下的時候，站定身子，伸袖子抹了抹眼淚，這些事情是對夫人的不公。
夫人一生何其的悲劇，到最後也是孑然一身而去，這世上若是沒有小姐，又有誰還會記得夫人。
往日的一些事情清晰的浮現在周嬤嬤的眼前，讓她鼻子酸澀，傷痛不已，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拳頭，咬了咬牙，她不會辜負夫人的託付的，爲了夫人，她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無所謂，她會守護着小姐的。
一如當日，她在夫人牀前發下的誓言。
但如果小姐真的知道，她也不會隱瞞，只是夫人着實的可憐，如果有能力，她甚至想小姐知道那些事情，爲夫人報仇。
夫人的死，從來就不是一個意外，但這事現在就只有她在懷疑，因爲這裏面牽扯很大，她甚至沒有跟凌安伯夫人說起過。
夫人說了，有能力的時候再查，沒能力的時候查出來也是死路一條，況且這裏面還有小姐的原因。
夫人心最善良，不願意小姐受到傷害。
如果沒能力，就讓所有的事情都爛在肚子裏……
“周嬤嬤，方纔小姐問了什麼，讓你這麼傷心？”耳邊傳來燕嬤嬤的聲音，這幾日周嬤嬤跟燕嬤嬤也混的很熟了，知道燕嬤嬤現在也是自家小姐的心腹。
頭側到一邊，又拿袖子抹了抹眼淚，周嬤嬤才轉過頭，搖了搖頭：“沒什麼事情，就是小姐問起一些夫人的往事，想起夫人……心裏難受。”
話說到這裏，周嬤嬤又是一陣淚目。
“小姐方纔是不是還了一份貼子過來？”燕嬤嬤側耳聽了聽裏面，裏面琴聲優揚，沒有一絲煩亂，心裏不由的暗暗讚歎，這位主子雖然小，但氣度不凡，連周嬤嬤都情緒波動到這種程度，裏面的琴音不亂分毫。
不只是氣度，還是彈琴的功底，都讓人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