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響於氏才醒過來，伸手扶住海蘭的手，脣角隱隱有血漬隱現，目光恨惱的看向門口：“他……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我爲他生兒育女，可在他心裏，依舊比不過那個女人……”
海蘭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驚的臉色大變，伸手一把捂住於氏的嘴，顫抖着聲音道：“夫人，夫人，請禁言，請禁言。”
“禁言？禁什麼言……他都快要了我的性命了……難不成沒了我，他……還能讓那個女人進門不成……那個女人……”於氏激動不已的掙扎着，用力的推開海蘭，笑容悽慘無比，脣角有血色滑下來，“我以爲我勝了，其實我們兩個……誰都沒有勝，他的心……他的心裏從來都是……”
“夫人，您就算不爲自己，還要爲小姐和公子考慮一下。”海蘭嚇的面無人色，顫抖着低聲哀求道。
這句話成功的讓於氏沉靜了下來，頭無力的聳拉了下來，眼睛微閉，整個人彷彿沒有了任何生氣一般。
海蘭拿帕子輕輕的抹了抹於氏的脣角，替她抹去嘴角的血跡，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您還有小姐和公子，三小姐和二公子都是有出息的，二老爺向來最注意他們，這以後會有好起來的，您放寬心等着就是。”
於氏沒說話，依舊閉着眼睛，看着象是沒了氣息似的，唯有胸口處微微起伏，纔看得出她其實一直醒道。
好半響才睜開眼睛，目光空洞的看向空中：“我爭了這麼一輩子，一直以爲是爭勝的，可事實呢？勝的從來不是我，他的心裏從來不是我，而我卻以爲……以爲自己是勝了那兩個女人了。”
“夫人，會好起來的，你那些也只是猜想，當不得準的。”海蘭最聽不得這樣的話，急忙壓低了聲音勸道。
於氏沒再說話，目光直直的看向空中，定定的看着有些滲人，海蘭也不敢再說話，好半響才聽到於氏平靜下來的聲音，“去打聽打聽，是不是出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是，奴婢現在就去。”海蘭見她平靜了下來，才鬆了一口氣，叫過門口的一個丫環小心侍候着。
只不過她出去的快，回來的也快。
“怎麼了？”聽到她的腳步聲，於氏轉頭看她道。
“夫人……”海蘭欲言又止。
“可是出不去了？”於氏忽然笑了，伸手揉住被角，用力的抓－揉成一團，心裏隱隱有種猜測。
“對，方纔二老爺出去的時候，讓婆子過來守着院子，說要夫人好好清靜養病，以後閒雜人等都不能出入這個院子。”海蘭一邊偷看她的情緒一邊低聲道，“可能是今天的事情出了紕漏，二爺知道了生氣，等下次三小姐過來的時候，我們問問清楚再做打算可好？”
於氏這次居然很平靜，目光掃過門口，脣角勾了勾，有些嘲諷的意味：“他現在巴不得我不出去，怕我再壞他的事情，倒是曲莫影這個小賤人，居然這麼歷害，這種情形居然還能讓他這麼相信。”
曲志震纔回府就到了自己的院子，必然是曲莫影那裏出了什麼事情，讓曲志震這麼認同，纔會對自己的話半點不信，甚至於把自己關了起來。
所謂的養病，所謂的閒雜人等，不過是避人耳目的話罷了。
幸好她還有一對兒女，否則這個時候於氏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留下性命，這個男人的心從來都是狠的。
就如同當年對小越氏，眼下是輪到自己了嗎？
可她不是小越氏，從來就不是，隱隱的覺得有這些隱患的於氏，也不是一無防備的，小越氏因此而死，她不會。
現在還不是魚死網破的時候，她還有兒女，還有以後……
“就先這麼養病吧！”於氏無力的吩咐道，“三小姐那邊也不必去想了。”
自己的女兒的性子，於氏還是瞭解一些的，這種時候，燕兒不會願意過來多看她幾眼的，生怕惹到了曲志震。
“可是表小姐那邊？”海蘭不安的道。
“讓她自求多福吧！”於氏閉上眼睛，她眼下連自己也顧不上了，又怎麼會去關注自己的侄女，侄女再好，必竟也不是自己的女兒，又怎麼會上心多少……
曲志震從於氏這裏出來，就迎上了太夫人派來的人，轉了個彎去了太夫人的康明齋，安撫了太夫人的情緒之後，才離開的康明齋，往外院走了幾步之後 ，曲志震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站了站之後，立時轉了個方向，往淺月居而來。
曲莫影正在看雨春繡花，聽聞曲志震過來，也愣了一下，急忙扶着雨冬的手站起來，迎了出去。
曲志震揹着手站在院子裏，聽到身後的聲音，看到曲莫影迎了出來，原本冷厲的臉色和緩了幾分。
曲莫影上前行禮。
曲志震揮了揮手：“先進去說話吧。”說完當先往屋內行去。
曲莫影扶着雨冬的手，跟了進去。
曲志震在當中的椅子上坐下，曲莫影在一邊的椅子上坐定，丫環送上茶水，曲志震拿起喝了一口，眉頭皺了皺：“這茶葉哪來的？”
“原本就是這裏的，父親可覺得有什麼不對？”曲莫影柔聲道。
“都已經是陳茶了，新的茶已經上來了，你還用舊的這些，不太好，我一會讓人給你送一些新茶過來。”曲志震淡淡的道。
“多謝父親。”曲莫影扶着雨冬起身一禮。
“先坐下吧，你的腳不太方便，要好生將養着，沒事就別出去。”曲志震溫和的道。
“我的腳好多了，謝謝父親關心。”曲莫影重新坐下，柔和的笑道。
“今天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又是於氏的那個侄女，這事跟你有沒有關係？”曲志震又拿起茶喝了一口，目光落到曲莫影的身上，多看了幾眼。
這話裏的意思太多，曲莫影一時間也不能從曲志震的話裏找到一些其他的意味，頭低下搖了搖頭，“光祿寺卿的夫人和二小姐到府裏看望二夫人，段二小姐看到於姨娘很激動，推了她一把，於姨娘就出事了，正巧二夫人請的大夫和醫女也在府裏。”
這話說的不偏不倚，不帶多少個人的色彩，曲莫影只是在陳訴一件事情，祖母那裏必然會把事情跟這個便宜父親說的，她無須多言。
但這話又極有隱意，這大夫和醫女就是就是於氏最大的紕漏。
如果細查之下，必然會查出一些事情。
“這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於氏以後就好好的養病，她那個侄女不過是一個妾室，以後跟我們府上也沒有關係，至於永寧侯府，也算是背信棄義，爲父的自然也是不喜的，以後也無須走動。”曲志震想了想，帶着幾分安撫的意思道。
“多謝父親！”曲莫影明白曲志震這是對她示好，當下柔和的點點頭，沒有再追究。
唯有心頭冷笑，看起來這個便宜父親對於氏還是不錯的，到這種地步了，於氏也只是禁足而已，也怪不得當年自己的生母會懷着自己的時候，離家去了庵堂，有於氏在，當初應當也是不得不走。
否則生產的時候，怎麼可能會一屍兩命。
只不過，最後還是沒有算計得過於氏，曲莫影可以肯定，當時的於氏必然不願意看到孃親好好的生產的，如果生下的是一個兒子，那可就是嫡子了，於氏那會不過是一個妾室，又怎麼可能會願意孃親生下子嗣。
以於氏的心性，動手是必然的，卻不知道這個便宜父親，又在這裏面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
“好好養傷吧，以後有什麼事情，就直接找爲父吧，你祖母年紀大了，有些事情可能心有餘力不足。”曲志震站了起來，溫和的吩咐道，看着曲莫影的目光慈和的讓人心軟。
曲莫影也跟着站了起來，頭低下，正巧避開曲志震溫和中帶着幾分關切的目光：“是，父親。”
看着乖巧的很。
曲志震這次沒說話，點了點頭，揹着手大步往外走去，到了門口的時候，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曲莫影道：“你的腳傷如果好一些，就跟燕兒一起管家吧，現在府裏能管事的就只有你們兩個了，雖然爲難你們了，但以後你們……也總得管家，有不懂的可以去問祖母和大伯母。”
“是。”曲莫影神色極自然的應聲道。
對曲志震的話沒有半點疑義。
對於曲莫影的溫和聽話，曲志震很是滿意，點點頭，這一次是真的走了。
待得他離開院子，雨冬才扶着曲莫影坐了下來，一邊道：“小姐，二老爺這次對您怎麼這麼好？”
方纔過來問問事情，對自家小姐沒有半點責備，甚至隱隱的表示出從來沒有過的關心，實在是讓人覺得意外。
反常，太反常了！
曲莫影搖了搖頭，她也不是很知道，但心裏還是隱隱有些猜測的，恐怕這事還跟裴元浚有關，這個便宜父親不會覺得機會來了吧？
“小姐，能管家就方便處理夫人留下的店鋪的事情了。”周嬤嬤高興的道。
方纔也在屋子裏，見曲志震進來之後，就一直低頭站在曲莫影的身後，生怕曲志震看到她，現在曲志震離開，才插口說了話。
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她可以肯定曲志震是看到了自己的，但卻一句話也沒說，相當於是默認了她的存在，這以後她也不必再躲躲閃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