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齊國公府的馬車場停了下來。
一個婆子早早的就候在了這裏，看到曲莫影過來急忙上前行禮，恭敬之極。
“我們太夫人聽說您要過來，特意讓奴婢等着您過來，”
曲莫影點了點頭，跟着婆子的腳步往裏去，看這一路過去，居然並不是往日太夫人院子的方向。
“不是去太夫人的院子？”曲莫影隨口問道。
“不是，太夫人聽說四小姐喜歡梅花，特意在那日四小姐賞梅的地方等着您。”婆子笑嘻嘻的道。
一路過去，到了樓閣着，下面候着的兩個丫環急忙上前行禮。
登上樓梯上去，齊太夫人果然早早的候在那裏，看到曲莫影進來，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齊太夫人的腰板正了正。
曲莫影上前行禮，齊太夫人慈和的道：“曲四小姐不必客氣，先坐下吧！”
曲莫影謝過之後，在一邊的椅子上落坐，丫環送上茶水，茶色不錯，居然還是那日齊世子精心準備的茶味。
八樣精緻的點心，比那一日看起來更上心，看得出都是新鮮製做，精心擺放的。
“那日聽聞曲四小姐到這裏來坐了一坐，今天過來一看，果然是一處好地方，在這裏又不冷，而且還可以賞景，只是往日裏，歲數大了，特別是大冬天，不願意動了，倒是不知道自家府裏還有這麼一處好去處。”
齊太夫人看着曲莫影笑道，嘆了一口氣道，閒話起家常。
“還是府裏的人引我過來的，沒想到卻是太夫人也沒發現的好去處。”曲莫影柔聲道。
“往日裏，都是年青人愛來的地方，年紀越大，腿腳越不方便，也越發懶的動，有些事情年輕人做的，老年人卻不做的了。”齊太夫人又嘆了一口氣，伸手用公筷親手爲曲莫影夾了一塊糕點。
“這份糕點不錯，是我往日最喜歡用的，你嚐嚐。”
曲莫影不得不拿起筷子，夾起來，咬了一口，然後脣角微彎，笑了，“多謝太夫人，的確很好。”
“這是我喜歡的幾樣，特意讓廚房做了送過來，往日裏看着你似乎用的跟我差不多，應當也會喜歡。”齊太夫人笑眯眯的道，又把面前的幾個盤子往曲莫影面前推了推，態度親和不同於往日。
沒有半點強勢，沒有半點動怒，隻眼底看起來有些憔悴，應當是昨天晚上沒睡好的原因。
“喜歡的話，一會帶一些回去，也讓你祖母嚐嚐，有一些配方還是我當初嫁妝裏帶過來的，別的府上沒有。”齊太夫人看曲莫影咬了一口，笑道。
曲莫影放下手中的筷子，拿帕子在脣角抹了抹，再一次道謝：“多謝太夫人。”
“你不必跟我客氣，你娘……的孃家，是江南曲氏，和老國公爺的交情，那是一道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就算是兩家現在各自一方，並不來往，這份情義在老國公爺和我這裏，就不是一般的情份。”
齊太夫人感嘆道。
曲莫影一時沉默不語，知道這個時候齊太夫人並不是希望聽到自己說什麼，自己只需往下聽就行了。
“你的娘可以算是我的……女兒，”齊太夫人的聲音微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但隨既又平和了下來，“你自然也算是我的孫女輩了，不管什麼時候見了我，都不必拘緊，我是真的想幫你，那一日的事情，我也是急促了一些，主要是生怕你誤了將來，但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永寧侯府，那這事就不必再提，我總能爲你找一個更合適的。”
齊太夫人的把那日的事情帶了出來，眼眸落在曲莫影的身上，不但沒有當日的動怒，甚至有幾分慈愛。
“太夫人……”曲莫影想說什麼，卻被齊太夫人伸手製止了。
“那一日，我實在是過於的急了一些，態度有些不好，你也別放在心上。”齊太夫人的身子往後一靠，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看着什麼，又似乎不在看什麼。
“太夫人，您客氣了，我和祖母真的都不在意的，原本就要多謝太夫人的。”曲莫影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笑道。
她言語懇切，姿態優雅，既便眼紗掩去了她的容色，也能感應到她臉上的笑容，無端的讓人生出幾分親近來。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的，我……之前急了一些……擔心你爲了誤了一生。”齊太夫人的目光又重新轉過來，再一次審視曲莫影，見她說的真誠，眼底露出笑意，很是滿意她的態度。
“真的不願意再跟永寧侯府結親？”
“不願意！”曲莫影果斷的搖了搖頭。
“好吧，總得找一家合適的，我這裏替你多留心着。”齊太夫人溫和的道。
曲莫影又搖了搖頭：“親事……祖母和父親那裏已經差不多了，多謝太夫人。”
“已經相看過了？”齊太夫人驚訝的道，原本還以爲是推託之言。
“今天過府的時候，祖母特意的跟我說的，多謝太夫人的好意。”曲莫影站起身來側身盈盈一禮。
“原來是真的選好了的，卻不知道是哪一家？”齊太夫人伸手示意曲莫影坐下，繼續問道。
“這……祖母沒細說……”曲莫影自不便把裴元浚這個時候說出來。
“讓你祖母再看看，彆着急着訂下來，過幾日我到你們府上，和你祖母商議商議。”齊太夫人提議道。
“是！”曲莫影不便在這上面多說什麼，咬了咬脣應了下來。
見她這次這麼溫順，齊太夫人又道：“看着你就會想起你娘，如果當日……你娘多和我親近一些，也不會……如此，這都是命！”
齊太夫人說到這裏，聲音哽咽了一下，眼眶微微的紅了，側過頭拿帕子在眼角抹了抹，扯出一絲笑意解釋道，“一想起你娘當年遇到的事情，我就後悔不已，如果早知道……早知道，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娘被害的。”
曲莫影的頭低了下來，看着自己握着帕子的手，神色淡淡的道：“孃親在九泉之下，知道太夫人這麼看重她，也會心生感激的。”
一句話，齊太夫人眼角酸澀，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錯過了你娘，不想再錯過你了，總不能讓你跟你娘一樣孤立無援，親事也不能再草率，你年紀還小，好好挑選一番，別你祖母和父親說好，就同意了，得自己滿意纔是。”
太夫人這一番話語重心長的很，幾乎全是站在曲莫影這邊說的，再不是往日那個帶着幾分生疏的長輩。
曲莫影點了點頭，頭依舊沒有擡起，只柔和的道：“是，太夫人，我明白。”
“你還小……嫁人若是不好，一輩子的事情。”齊太夫人怕她沒聽明白，又道。
曲莫影的手帕絞和在一起，點了點頭。
屋子裏沉默了一下，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話似的，這樣溫馨對話，似乎更應當出現在一對親祖孫兩，而不是她們兩個的情形。
沉默的過於的長，屋子裏的氣氛莫名的尷尬了起來。
齊太夫的的目光落在曲莫影的身上，有憐惜，有難過，有愧疚，還有翻滾着的糾結。
好半響才道：“你孃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往江南，跟越氏商議一下，想認你娘當個乾女兒，那麼你的親事，我也可以直接插手，以後不管你嫁到哪裏去，都是我們齊國公府的孫小姐。”
這話一說，曲莫影驀的擡起眼眸，愕然的看向齊太夫人，這句話，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的，手指驀的按在自己的另一隻手的指尖上面。
“太夫人，不必如此了，孃親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說也是無益。”曲莫影聽到自己拒絕道。
“你孃的事情是過去了，可是你的事情還在，如果你背後是齊國公府，這親事也會好許多。”齊太夫人並不意外她的驚訝，解釋道。
“還是不用了，孃親都不在，這與理不合，再拿孃親說事，恐怕對齊國公府也不太好。”曲莫影聲音平靜的道。
“只要你現在好……齊國公府無礙的，這也是當年我們府上忽略你娘後的愧疚。”齊太夫人閉了閉眼睛，扯出一絲笑意。
“既便是如此，也無須如此，而且外祖家對孃親極好，孃親後來被於氏所害，也是因爲江南過遠了一些。”曲莫影堅持道。
這事誰聽了都會覺得不妥當，如果孃親還在，還有說的可能，現在都不在了，再說這些，徒讓人說閒話罷了。
雨冬偷眼看了看齊太夫人，這位齊太夫人是個伶清的，怎麼會有這樣的提議呢？這種做法對小姐真的有好處嗎？
“你若真覺得不好，你孃的事情就算了，不如退一步，你跟我們府上認個乾親吧，這關係總能更親近一些。”
見曲莫影一力反對，齊太夫人看着她繼續道。
“認個乾親？”
“對，就是認個乾親，你可以認我們府上當個乾女兒，對於我來說，你就是幹孫女了，這以後你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依着我們府上，再不會有人敢對你敢中下手，不管是以後的親事，還是你以後嫁了人，齊國公府都可以當你的後盾。”
齊太夫人怕曲莫影人小不懂事，把話又說的淺實了一些，目光帶着殷切期盼，眼角又有些泛紅。
這麼一退再退，又多了是爲曲莫影好，任誰聽了都會感動，都會應下來，這也是昨天一晚上齊太夫人翻騰了許久纔想到的法子。
認個乾親，一切就都解決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