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我一時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她並不老實,拉着右腿,一瘸一拐地向我走來。
她距離車子很近,幾步就走到了車窗外,透過玻璃上下滑的雨水。緊接着,“碰”的一聲,一隻血手猛地拍在了車窗上,而後淡淡的血跡馬上擴散,瞬間就被雨水沖刷了下去。
我被嚇得向後閃了一下,那隻血手又拍了下車窗,同時一個女人模糊的聲音傳來“救我救救我”
我先一愣,救你,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再一想,不會是過路的吧或許是被墜落的樹幹砸傷了,以至於呈現如此悽慘的容貌。
我壯着膽子打開車門,一看,是個幾歲的女孩,胖乎乎的臉凍得蒼白,眼中滿含期待的向車裏觀察。
她傷得還不輕,臉上都有血水往下滑,明顯是來求助的。可就算換成是我,看到這一車奇形怪狀的傢伙,也會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鑽進來的寒氣就使我打了個冷戰。我忙站出去扶住她,冷雨瞬間就澆溼了我的上半身,我急忙去拉車的後門。
另外三人也都知趣,馬上都擠到了前排。
我顧不上許多,把她放在後座上躺好,一邊摸她的傷處,一邊問她,“傷到哪裏了”
“好好好好像全身都碎了。”她厚實的嘴脣凍得青紫,說話有顫音伴奏。
這時候就別談男女有別了,我伸手就去解她的溼衣服。
她的身體如冰雕一樣的溫度,若是再凍一會兒,估計就離死不遠了。何況不脫了衣服,也看不出她到底傷到了哪裏。
對於我這種行爲,她起初有些扭捏,但當我向她示意並無惡意後,她瞬間擺出了任人宰割的表情,而且她也已經沒什麼反抗能力了,哆嗦得像是手機開了震動,頻率很快,還是有節奏。
惡少心思很細,馬上用手掰了下後視鏡,不知道對誰說了句“別瞎看,長針眼”
溼衣服是不可能溫柔的脫下來的,我幾乎是暴力的扯掉了她的外衣,大致看了一下,見她沒傷到筋骨,就攥了一把紙巾幫她擦身上的血水。也沒給她脫得一絲不剩,就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她披上了,還有意將衣服攏到她胸口。
做完這些,她總是用餘光瞄我,我才感到有些尷尬,忙轉移視線往前一看。
好傢伙,那四位的姿勢都已經僵住了,尤其是身體最弱的小傢伙,整個人都貼在擋風玻璃上了,吐一口氣就是一片白。
我馬上對他說“別在前面擠着了,來後面坐吧。”
他見我只穿了個褲頭,會意地笑了一下,鑽了回來,明智選擇把我和女孩隔開。
惡少又把自己的上衣脫給了我,也總算是爲我遮住了羞。
“姐姐,你叫什麼呀”小傢伙見氣氛不好,馬上對女孩說。
女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王,王晨,你呢”
“裴根。姐姐也是北京人啊怎麼也趕上暴雨了”
“我不是北京人,只是由於工作原因,常去而已。天氣預報說今天夜間中雨轉晴,我沒想到中雨是這個概念,所以就倒黴了。”她的性格和她現在的體溫正相反,馬上打開了話匣子。
“你都說了是天氣預報,又不是天氣彙報,能準才見鬼了。”惡少坐在駕駛座上說。
王晨聽了先是一愣,隨即搖頭苦笑,“預報和彙報,呵呵,的確有差別呢,只是,這樣的差別太大了些吧”
我說“不算太大,至少還告訴你有雨了。”
“對,中雨轉晴,可它沒說路邊的樹還會倒。”她怨氣十足。
我聽着不對味,就試探性地問“你剛纔在我們前面,甲殼蟲”
“對呀。它要倒的時候,我正好看到了,趕緊把油踩到了底。”她用雙手比劃車和樹的速度對比。
“幸虧你看到了,不然你的蟲子就扁了。”說着,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轉而問她“你都開走了,爲什麼”
她眨了眨動人的睫毛,“這的確是個問題,我也想開走來着,可剛躲過倒下的樹,就掉進了前面的大坑裏”
“哪的坑路上有大坑”我疑惑地問。
她點點頭,很慶幸地說“風雲突變風雲縱使我自認爲反應極快,可還是沒躲過第二道坎。那坑很大,水很深,車一掉下去,我就撞暈乎了。只是瞬間,冰冷的水就從碎掉的車窗涌了進來,激得我立即就清醒了。”
“合着你是游過來的”我被她手舞足蹈的敘事手法逗笑了,也開始打趣。
“錯解開安全帶以前,算是潛水吧。”她纔不管你笑成什麼樣,一本正經地說“爲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等我傷好了,教你潛水吧”
“我喜歡喝酒。”惡少插嘴說。
“好我也喜歡,等雨停了,請你們去喝酒。”她打了個噴嚏,不過臉色好了許多。
“我我叫史明傑,我想學游泳,你可以教我嗎”這貨騎在檔把上,滿臉的期待。
我看他臉色越來越紅,估計游泳是假,鬧騷是真。
可不管怎麼說,愛說愛笑的王晨就像烈日,一進來便四散溫暖,讓每個人都笑了起來。就連老裴那蔫貨都被點燃了激情,把假牙都笑掉了。包括外面的狂風暴雨都受到了影響,不知何時已經萎靡,開始爲她的搞笑言辭伴奏。
我的情況有些特殊,只有惡少的上衣護住羞處,心裏着實有些彆扭,不得不把視線放在了車窗外。
窗外顯眼的就是倒地後依舊被風雨抽打大楊樹,只是風雨已經無力挪動它了,因爲它大、太重了,只看一眼,就會讓你心有餘悸。
若是隻倒了一棵大樹,有驚無險的也能接受。可恰巧剛要往回跑的時候,又一顆大樹倒了。我們只是被困住了,並沒有人身傷亡,硬說是巧合也可以。但前面還有個大坑,三重打擊下,我是絕對不相信是自然形成的了。
假如不是巧合,人爲的話又很難做到,挖個大坑還可以,但推倒兩棵大樹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所以,我不由地還是想到了鬼,而且腦子裏馬上出現了那個紅衣小女孩的影像,或許是因爲我打死了她的貓吧,心裏多少有些愧疚和不安。
我正瞎想着,王晨突然放棄她的粉絲,轉而對我說“別看了,雷是不劈好人的。恩公貴姓”
“林如林,也不知道是哪二貨給他起的名,叫他林子就行。”惡少撇了下嘴,順便糾正了一下“他不是好人。”
“總比你強,餓死鬼”裴根又想起了他的貓肉,沒好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