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外的寧春山莊廢墟。
自從程東落網後這裏便成了一片廢墟,沒人前來打理,亦是無人前來接管,便似這裏從未存在過一般,就那般靜靜的,似期待着新的之人,似就那般永久的荒廢下去。
原本的幾處溫泉池還殘留着些許模樣,殘缺的輪廓看不出原來鼎盛時的模樣,但仍有溫溫的熱氣。
現在想來師父們同她的明礬簡直便是多餘,滴血驗親這東西也是不靠譜之至,畢竟但凡是有些血親的,血液便有可能相融。
師父們哪裏是想讓她成爲雲南的郡主,師父們的用意大抵在於並不想自己知曉自己的身份罷了。
踏着廢墟,站在原本密道的位置,這裏早已被斷壁殘垣堆砌起來,封住了所有的出入口。
便在這下面的某個地方,安睡着她的生身父母。
杏眼彎成了柔和的溫度手掌緊緊貼在地上感受着這裏的溫度,初初下山之時她的心中是責怪師父的,爲何趕她下山,現在不怪了。
這裏是她的根,是她註定要回來的地方。
手心中的土地傳遞着溫熱的感覺,這是她從不曾體會過的感覺。她不悔下山,不悔來了京都,不悔認識這些人,不悔所做過的一切的一切。
微風吹過,帶來陣陣馨香。
司姜深吸一口氣,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爹,娘,我來給你你們磕頭來了。”
她從沒想過此生還有機會親眼看見生身父母,還有機會牽一牽他們的手,沒想到自己仍會因爲他們開心,難過,甚至就在黃子善說出答案前的那一刻,她心中還有疑慮,現在更多的是欣喜和欣喜過後的空虛。
那些根深蒂固到骨血中的東西,到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
她仰面躺着,抓了把泥土揚到空中,眯着眼,感受着它們紛紛灑灑的落在身上,如同再次重逢。
耳畔是鳥鳴蟲聲,眼皮漸漸的沉了下來,身子逐漸縮成小小的一團,固執的在腦中還回放着同程王爺相識的一幕幕,水晶棺中的美人似再次被賦予了生命般笑着朝她走來。
程王爺的那雙大手將她們兩人緊緊的環抱在一同,那把長命鎖仍舊攥在程王爺的手心裏。
是夢,又不是夢。
耳邊的鳥鳴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整個世界陷入無止盡的寂靜之中,似有人在她耳畔輕喚着她的名姓。
“司姜,司姜。”
似平靜的湖面自她安眠之處塌陷出巨大的旋渦來將她推向萬劫不復之地,驟然驚醒。
入目的竟是赫連瑾略有擔憂的臉。
他眼中的慌張同無措直直的撞入她的眸中,毫無掩飾的。
“郡主,您醒了,怎麼一身的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聲音是孟亦。
司姜順着聲音看過去,孟亦的聲音卻被赫連瑾遮住,她疑惑,“殿下您怎麼在這”
他的手搭在她的額頭上,滾燙的感覺讓他的眉頭攏在一同成了川字。
“你病了。”
“恩”她學着他的模樣摸着額頭,“不是大事,開幾副藥便好了,倒是殿下您。”
“下朝後本王在街上遇到了尋不到你的月霜,聽聞你去了黃府,便知你定會來此。”
司姜看向他的身後,這才發現月霜站在孟亦身旁。她爲了平復自己的心情,一路是縱了輕功出城的,月霜的功夫再好,跟上她亦是喫力。
“你都知道了。”是她糊塗,都已這麼明顯的事,赫連瑾再不知曉便不是赫連瑾了。
她起身,頭腦發脹的便又要往地上到,赫連瑾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綿軟的身子靠在他的懷中,借力緩緩起身,果真傷了風,四肢不聽使喚。
“你的額頭燙的駭人,需馬上就醫。”
“殿下您不記得了,我就是大夫。不必擔心,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的清楚。容我在這裏多留片刻,我想再看看。”
想明白那些該想明白的,做出那些該做出的決定,堅定那些原本就堅定了的。
家仇國恨從來沒離自己這麼近過,近到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方。
找到真的晉王,扳倒假的晉王,不止可以報了家仇甚至國恨也能一併解決。
試想這世上還有這麼合適的買賣麼。
她的神情凝重,一貫澄澈的眸子如今裝了許多旁人看不懂的思緒,緋紅的臉頰同緊珉的薄脣,無助卻又堅強,這般神情並不適合她。
讓人忍不住想將人攬入懷中撫平她心中的傷痛。
赫連瑾定定的站在原地,未動,卻早已將她的音容深深的刻印在眼中。
終是嘆着氣,揮着手示意兩人先退下。
就那般靜靜的站在她身旁。
和風煦日。
她看風景,他看她。
“殿下,我想在這裏立座碑。我知按照朝中的法治,皇親國戚死後是要入皇陵的,在外私自立碑會被重處,故此我想立做無字碑。”
赫連瑾抽出劍,劍氣在斷壁殘垣上揮畫着,粗粗的雕刻成石碑的模樣。
“若這處有變動,本王會極力買下此處,以慰程王爺的在天之靈。”
“多謝殿下。”
便在方纔她躺過之處,一座無字碑被立了起來,碑上放了把長命鎖。
立碑之人早已漸行漸遠。
“宮中還需皇后娘娘多監控着欣嬪同惠妃,這兩人若有任何動作我們亦可順藤摸瓜。”
“這點郡主自可放心,此事茲事體大。若到了必要之時,可採取些非常手段。”
“對付非常之人確實需要些非常手段。”順藤摸瓜怕是不成了,是時候計劃下打草驚蛇這出大戲。
下山的小路變得無比漫長,人生路漫漫,恰如眼前一眼望不到盡頭,卻也知不會一帆坦途,荊棘坎坷無數,唯有乘風破浪披荊斬棘。
山路的盡頭孟亦同月霜兩人早已等的心焦,便連着身旁的馬也一同焦躁不安。
久久不見兩人,便在等的急了欲上山相尋之時見兩人徐徐而來,方纔鬆了口氣。
司姜看向兩人,從未有那刻比現在這般更能體會失去至親的痛楚。
她擡手,朝着赫連瑾的額方向拱手作揖,“今日之事,多謝殿下。”
他爲她做的已夠多,他本不必做這般多的。
“分內之事,郡主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