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女聲,唐初露下意識以爲是周絨絨,但是隻一秒就聽出來這不是她的聲音。
她吐出一口氣,聲音平靜,“讓他回電話給我。”
然後就掛了電話。
她應該相信陸寒時,只是剛纔女人說的那句話實在太有導向性。
她突然想知道自己在陸寒時手機上的備註是什麼?那個女人接電話的時候,知道自己是他老婆嗎?
她的語氣聽上去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是說她明明知道,卻故意挑釁?
掛電話之前,唐初露似乎還聽到了那頭淅淅瀝瀝的水聲。
陸寒時的辦公室有休息室,休息室裏有衛生間,她知道。
兩人在辦公室情不自禁的時候,也是這樣臨時在衛生間洗漱。
他們現在在做什麼?這個女人是誰?
唐初露心裏亂極了。
霜降大樓。
陸寒時隨手將被潑了咖啡漬的白襯衫扔在一旁,換了一件新的穿上。
他從休息室走出來,長身玉立,信步款款,在看到坐在自己椅子上的人時,眉頭一蹙。
椅子上的女人聽到腳步聲,腳尖一點,就轉了過來,看着陸寒時巧笑嫣然,“寒時哥,你洗完了?”
陸寒時看着柳音那張小巧嬌豔的臉,伸手扣着自己的袖口,聲音沉冷淡寒,“誰讓你進來的?”
柳音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本來是要讓給陸寒時坐,卻見男人沒有要坐下的意思,只站在一旁看着她,蹙眉重複了一遍,“誰讓你進來的?”
柳音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態度,明明爺爺在的時候,他還對自己很有禮貌的。
她攪了攪自己的衣角,笑着解釋道:“是我不小心把你的襯衫弄髒了,所以我就進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陸寒時扣好最後一顆袖釦,眸光清冷,聲音加重了幾分,“誰,放你進來的?”
柳音瞬間就有些慌了,“寒時哥……我……”
陸寒時沒再聽她說什麼,將門外的祕書叫了進來,“是你隨便把閒雜人等放進總工辦公室?”
祕書看着男人沉冷的目光,有些慌張,連忙看了看一旁的柳音,“抱歉陸工,我以爲她是您……”
“你以爲?”陸寒時皺眉打斷她,聲音波瀾不驚,卻讓人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是不是隻要你以爲,任何人就能隨便進我辦公室?”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祕書徹底慌了起來,哆哆嗦嗦地解釋,“陸工,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她在公司見過陸寒時的次數不多,也知道這個連邵總都要供着的總工程師除了有逆天的顏值之外,也有逆天的脾氣。
沒有人敢在公司衝撞他,甚至連他遍地開滿的桃花都不敢往他身上貼,她哪裏知道自己今天竟然踩到雷區了。
柳音覺得有些難堪,她剛纔還信誓旦旦地跟祕書說,她的寒時哥哥絕對會很歡迎她的到來。
結果卻是這麼一副打臉的場景。
她抿了抿下脣,連忙出聲道:“寒時哥,你別怪祕書姐姐了,是我非要進來的……”
見面前男人的臉色並沒有好轉,她趕緊說出自己來這裏的真正目的,“是爺爺讓我來的!我來送定製的吉他!”
陸寒時這纔想起來,唐初露還有把吉他在“深音”定製。
他垂眸看她一眼,語氣清淡,“東西呢?”
來之前,柳音以爲自己是帶着東西來的,這把吉他也算是柳老爺子看在陸寒時的面子上給唐初露的人情,陸寒時怎麼也得對自己禮貌有加。
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態度。
就僅僅因爲她坐了他的位置?
柳音從自己姐姐那裏聽說過陸家這位大少爺有嚴苛的潔癖,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不給自己面子。
柳音期期艾艾地將一旁放着的盒子拿了出來,動作很小心,“寒時哥哥,爺爺爲了做這把吉他,花了很多時間,差點眼疾犯了……”
陸寒時接過東西,看了幾眼,便放在了櫃子裏。
聽到柳音的話,動作一頓,“柳老眼疾犯了?”
柳音見狀連忙開始賣慘,委屈地說:“是啊,就是爲了給那個……”
她看着陸寒時的臉色,斟酌了一下,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喊了一句“小嫂子”。
“爲了早點讓小嫂子能用上這把吉他,爺爺晚上也在打磨木頭,推掉了好幾單重要客人的生意。”
陸寒時沉默了一會,對門口的祕書說:“下次再看到無關人等出現在我辦公室,你直接去財務部領薪水,不用來公司上班了。”
“知道了,陸工!”祕書見這事終於過去,鬆了口氣,連忙低着頭離開了。
柳音在一旁揣測着他的情緒,有點不知所措。
爲什麼把爺爺都搬出來了,他對自己的態度還是這麼冷?
難道他的溫柔,就真的只給自己的姐姐嗎?
柳音心裏雖然酸澀,卻也無能爲力。
這世界上如果有人讓她甘拜下風,就只有她的姐姐。
她從小衆星拱月,被嬌寵長大,有些自私自利,但是卻最怕自己的姐姐,因爲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姐姐都要壓她一籌。
無論是長相、成績、情商,甚至是魅力和手段,都是她見過最優秀的女人。
也是這樣的女人,纔有那個底氣甩了陸寒時這樣的男人。
“寒時哥哥……”
她壯着膽子喊着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睛怯生生地說:“姐姐還不知道你結婚的消息……你爲什麼突然結婚?”
這一秒,她看到男人臉上的神色僵了一瞬。
柳音忽然就鬆了口氣。
她就知道,陸寒時心裏始終都是有她姐姐的。
如果不是因爲姐姐的任性,毀掉婚約去周遊世界,寒時哥哥現在也許已經跟姐姐結婚了,還有那個唐初露什麼事?
她越想越不忿,清麗的臉蛋隱隱有些怒火,“寒時哥哥,你明明知道姐姐只是驕傲而已,她心裏還是有你的……”
“說夠了?”
陸寒時眉頭緊蹙,自從她說起那個人,臉色就沒好過。
他冷聲打斷她,眼睛裏像是結起一層冰,沒有任何溫度,“說夠了,就滾。”
“寒時哥哥……”
柳音有些恍然,後退了一步,委屈又驚訝。
“我不是故意要提起姐姐的,我只是……只是爲姐姐抱不平……”
就算是在當時姐姐毀壞兩家的婚約,私自出逃,將陸柳兩家的關係直接鬧僵的那段時間裏,面前的男人也沒有用這樣冷沉的語氣跟自己說過話。
果然他還是埋怨姐姐的……
柳音還想說些什麼,下一秒就看到陸寒時從桌面上拿起一盒消毒巾,冷着臉擦拭她剛纔坐過的椅子。
那樣子,好像在擦拭什麼髒東西一樣。
柳音臉倏然就有些紅,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羞恥和後悔涌上心頭,臉上隱隱發燙,紅得像是要滴血。
陸寒時隨手將擦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掃過一眼,似乎又覺得難以忍受,用桌上的座機給助理室打了個電話,“讓人把我辦公室的垃圾桶清理掉,還有空氣清新劑,都拿過來。”
他掛斷電話,見柳音還沒走,臉上終於開始不耐起來,“柳小姐,需要送你出去?”
“不……不用了……”
柳音臉上青白交雜,本來是想過來借送吉他的藉口討好他,卻沒想到弄巧成拙,被他這樣厭惡。
她還從來沒被人這樣對待過,從來沒有人在她面前表現過厭惡。
還是這麼明晃晃的羞辱,柳音那點對陸寒時畸形的愛慕,一下子就煙消雲散。
她慌忙去開門,急切地想要離開。
手剛握上門把手,忽然從外面被人打開。
她下意識以爲是過來清理辦公室的助理,低着頭沒有理會,剛走出去一步,就聽到頭頂傳來一個不太確定的聲音——
“……柳音?”
唐初露看着面前紅着臉往外衝的女人,詫異了一瞬,隨即看向辦公室裏的男人。
她看了看陸寒時,又看了看柳音,“你們在做什麼?”
柳音像是沒想到來的人是唐初露,一瞬間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迅速清醒過來。
她剛纔有什麼好矯情的?寒時哥哥是什麼樣的性格,她是一直都知道的。
除了姐姐之外,他不會容忍其他任何人。
她應該在姐姐回來之前,爲她看好寒時哥哥纔對!
想着,柳音對唐初露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幾眼,“你來得挺快的。”
唐初露一聽她的語氣,就知道剛纔那個電話是她接的。
也知道她是故意說那些話的。
她不打算跟一個十九歲的孩子爭辯,直接走到陸寒時面前,“這是怎麼回事?”
陸寒時沒想到她會來,剛打開面前的電腦,就看到唐初露臉色不渝地站在自己面前,手指着門口的柳音,質問他。
他將筆記本合上,手指在上面輕點了幾下,“她過來給你送吉他。”
唐初露眯了眯眼睛,顯然不願意相信,“是嗎?我剛纔給你打了個電話,是她接的,她說你在洗澡。”
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突然笑了,“陸寒時,你覺得她跟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