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漫長又嘈雜的夢，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這次醒來，更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只是，他又悲哀地發現，他沒死。
爲什麼，他這樣都不死？！
脖頸上不知道纏着什麼，他就連呼吸都很困難。
而就在這時，張嫂走了過來，她一陣感嘆：“小夥子，怎麼這麼想不開？你母親不在了我知道你肯定難過，但是年輕人沒必要尋死啊！”
她嘆息道：“你已經救過來了，以後就豁達點兒，對了，剛剛於護士長說她有話要對你說，我去叫她，你躺着好好休息一下。”
說罷，張嫂站了起來，出去叫人。
很快，那名年長的於護士長走了進來，張嫂識趣地離開。
於護士長坐下，檢查了一下裴商羽的情況，在他疑惑的眼神裏，開口道：“其實我很多年前見過你和你的母親。”
裴商羽一愣，詢問地望着於護士長。
於護士長道：“當初，你母親是在我們醫院生下你的。那時候我還在念護士學院，是醫院裏的一名實習護士。因爲護士都是輪崗，而那陣子我輪到的是婦產科。”
“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不僅僅是因爲你是我第一個接生的孩子，還因爲那天發生了一件事。”
“那時候陪你母親過來的，還有她的丈夫，姓何，是錦城很有名的商人，也就是你名義上的父親。”
“你出生後，全家人知道你是男孩，都很高興，但是當看到我們給你的出生證明後，他們看到了你的血型，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父親是o型，而你是ab型。”於護士長道：“你學過生物，肯定也知道o型的父親或者母親都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子女。所以這個直接就證明了，你不是你父親的親生兒子。”
“那天你父親和母親大吵一架離開，但是或許因爲兩家有經濟利益，所以即使吵架，他們也沒有提過半句關於離婚的事情。”
“在你父親離開醫院後，你母親因爲剛剛生產，身體還虛弱，我們見沒人陪護她，於是打算叫個護工。就在我出去叫護工，回來的時候，卻看到她正在做一件事。”
說到這裏，於護士長臉色也微微有些變了：“她想殺了你。”
裴商羽渾身一震，驚駭地望着於護士長。
“因爲她是順產，也當天就下奶了，所以你在她身邊的牀上，方便她哺乳。但是你當時或許沒餓，總之在一旁睡得很香，至少我走的時候都是這樣。”
“但我回來時候，你在被窩裏哭，聲音很悶，然後我看到她死死捂住被子，隨後你的聲音幾乎就沒了。”
裴商羽眼底的光一點點碎裂。
“她看到我進來，嚇了一跳，馬上鬆開，還手忙腳亂解釋說她聽說這樣哄孩子好。但是我沒時間聽她解釋，只能馬上掀開被子，那時候你輕度窒息。”
“我馬上抱着你出去做嬰兒的心肺復甦，你終於沒事。”
“而她當時冷靜下來後威脅我，說如果我亂說什麼，她就會對我做點事情。那時候我還上學，膽小怕事，所以沒敢聲張。”
她說到這裏，眼底也隱隱有些潮氣：“但是這件事在我心頭橫亙了二十年！我之後甚至很多次在想，當初那個孩子離開醫院後，有沒有好好長大，會不會又被他的母親因爲某些原因而讓他‘意外’死掉。”
“我自責又難過，之後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工作，救死扶傷。”於護士長深吸一口氣：“直到那天無意間聽到了你母親的名字，然後得知了你就是當初那個嬰兒。”
裴商羽聽到這裏，眼眶裏都是水氣，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以爲死過一次，他不會再難過，不會再失望，不會再心痛，可是沒有用，他的心始終還是肉長的，也會因爲自己的生母曾經差點掐死自己而傷心。
其實回憶起來，當初小時候那次差點掉在池塘裏淹死，或許都是裴女士的授意。
只是，人已經去了，無從考證。
於護士長又道：“我說這些，一來是因爲憋在心裏多年真的太難受。二來，更是希望你不要輕生。”
“我不知道你這麼多年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是你應該知道，雖然你的命是你父母給的，但是你既然已經出生了，那麼就該爲自己的生命負責。沒有人愛你，那你自己愛你自己。更沒必要因爲你母親的死，而想不開自殺。”
她望着他的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裴商羽想說話，可惜發不出聲音。
於護士長道：“當初我能救你一次，如今能救你第二次，但是未來卻不保證能再救你一次。你的救贖，只能是你自己。”
她站起來：“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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