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夜色中穿行，賀晚霜到達西郡別墅附近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再轉過一個彎，就能看到別墅區的大門，視線裏，卻闖入了一個熟悉的車牌。
賀晚霜認出，那是烈淵沉的。
車裏顯然有人，因爲還亮着指示燈，只是，停在路邊一動不動。
“師傅，停車。”賀晚霜連忙道。
司機不明所以，停了車：“我打表了？”
“嗯。”賀晚霜快速結了賬，走下車，一步步來到那輛黑色轎車前。
走近了，賀晚霜才發現，車撞在了綠化帶上，車頭陷入了一部分，癟得厲害。
她的心瞬間躍到嗓眼，心頭陣陣發涼，飛快地貼到了車窗上。
路燈有些暗，她湊近車窗，清晰地看見裏面坐着人，赫然就是烈淵沉。
他眼睛半眯着，也不知道有沒有出事，因爲光線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臉色。
賀晚霜連忙伸手，去拍車窗：“開門！”
烈淵沉此刻正恍惚着，隱約感覺到身旁的窗外有人，於是，緩緩轉過眼睛。
外面比車裏的光線明亮，所以，他看到了她，一個他以爲怎麼也不可能見到的她。
烈淵沉更覺恍惚，以至於根本沒有意識到應該打開車門鎖。
賀晚霜見他看過來，心頭稍稍鬆了幾分，可到底還是懸着心緒，繼續輕拍窗戶，示意烈淵沉開門。
他是真的恍惚了，見她敲窗，竟然只是伸手，將車窗降了下來。
於是，他們之間的阻隔，便再也沒有了。
賀晚霜清晰地看到，烈淵沉的額頭破了皮，有絲絲鮮血浸出，他的眉骨那裏有一道傷口，有兩釐米長，外面的血已經結痂，可是，裏面還有血珠在緩慢地往外冒。
他的臉上，還有些許紅印，顯然是和人打過架的樣子。
即使那天在她家地下停車場，她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他。
“你——”賀晚霜正要說話，反應過來什麼，連忙伸手進去，將車門鎖打開。
於是，她快速拉開車門，檢查烈淵沉的傷勢。
還好，身上都沒有血，汽車的安全氣囊已經彈出，他坐在位置上，似乎有些卡着了。
“我打120，你堅持一下。”賀晚霜說罷，就去摸手機。
可是，手機纔剛剛掏出，就被烈淵沉一把奪走。
受傷的他，動作竟然也能這麼矯健，將手機往車座下一扔，他還順勢一把將她按入懷裏。
賀晚霜頓時撞在了烈淵沉的身上，手臂撞到方向盤喇叭，頓時發出刺耳的喇叭聲。
“你受傷了，別的事情後面再說！”賀晚霜有些焦急，因爲，耳廓處傳來的男人呼吸聲格外粗重，顯然他渾身並不輕鬆。
“霜兒。”烈淵沉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在她耳畔輕嘆：“我什麼都沒有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帶了幾分顫意，落到賀晚霜的耳朵裏，彷彿砸入了心裏，帶來陣陣酸澀。
她擡起頭望着他：“我都知道了。”
“陪我回家好嗎？”烈淵沉聲音低沉：“因爲明天后，那裏就不屬於我了。”
賀晚霜一驚，還沒來得及問什麼，烈淵沉已經鬆開了她。
他直接從車裏下來，動作有些遲緩。
賀晚霜見他隨時要倒下的模樣，於是又道：“我送你去醫院。”
“不，我要回家。”烈淵沉指着前方：“我們的新房。”
賀晚霜不知道說什麼，見着烈淵沉還能自己走路的模樣，沒辦法，只好應了他：“好，我送你去別墅。”
他跌跌撞撞往前，身子又重，她在一旁扶着，感覺自己隨時都能被他帶着摔倒。
兩人就這麼走了幾步，烈淵沉索性直接放手：“我自己走，你別被我連累了。”
賀晚霜望着身邊跌跌撞撞的男人，只覺烈淵沉和過去，真的不同了。
他們一起到了別墅區，又一同來到烈淵沉買的別墅門口。
他用指紋解了鎖，帶着她來到玄關：“霜兒，我給你買了拖鞋。”
賀晚霜換了鞋子進去，發現別墅和之前她來過時候一樣，她又想起烈淵沉剛剛說的話，心頭有些不確定：“你是不是把別墅賣了？”
烈淵沉點頭：“預約了明天，讓中介儘快幫忙處理。”
“是因爲公司的事嗎？”賀晚霜又道：“我都看到新聞了。”
“嗯。”烈淵沉點頭，走進去，從房間裏拿出了礦泉水，要去燒水。
賀晚霜拉住他：“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不渴。”
她的手機還被他扔在車裏，沒辦法打電話給他家庭醫生，似乎，只能用他的手機了。
賀晚霜盤算着，目光落在烈淵沉放在一邊的大衣上。
想了想，她慢慢溜過去，坐在大衣旁，在烈淵沉看不到的角度，將手伸進了口袋。
還好，還真在大衣口袋。
賀晚霜將手機拿出來，卻突然犯了難。
他這個情況，似乎不用打120，但是，如果打給私人醫生，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解鎖密碼。
就在這時，烈淵沉在身旁開了口：“霜兒。”
賀晚霜嚇了一跳，連忙將手機藏在身後。
烈淵沉的大腦還處於迷茫中，沒有察覺到賀晚霜的動作，輕輕咳了兩聲，只覺得口中都是鐵鏽的味道，烈淵沉低低地道：“我有件事要對你說。”
賀晚霜轉眸。
烈淵沉斟酌了一下語句，道：“那個男人不適合你。”
賀晚霜愣住。
烈淵沉笑笑：“當然，我不是故意說他壞話，而是今天剛好看到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霜兒，我這麼說，不是讓你選擇我，而是單純地讓你小心他，你明白嗎？”
賀晚霜眼睛睜大，斷然沒料到，烈淵沉這個時候，還在爲她考慮這些。
她點頭：“好，我會留意的。”
烈淵沉點了點頭：“那你回去吧。”
如今的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留下她的資格。
清醒下來，他不得不意識到，他面臨的，是債臺高築牢獄之災，她和他在一起，什麼前途都沒有。
即使，他很想留下他，因爲這是他們在這個家的最後一晚。
賀晚霜聽他竟然讓她走，捏着手機的手收緊了幾分，開口：“那我用一下你的洗手間。”
說罷，她快速離開。
走進洗手間，賀晚霜無奈就要撥打120，卻突然想起那天在醫院，烈淵沉說過，他的解鎖密碼。
她當時直接幫他解鎖，也沒有多想，直到後來，她無意間看到手機備忘錄，發現他們當初的結婚紀念日是10月13日。
而他的解鎖密碼，是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