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時間,我喜歡搬張凳子坐在店門前的花架下,一坐能有兩個時辰,那個叫老弦的廚子會準時叫了我再開飯,我做的那道薺菜燴春筍經過再一次改良,添加了用藕粉勾芡,薄薄一層,裏面碧綠的星星點點,看着晶瑩剔透,像水果凍似的。
“青姑娘,你告訴我一下,怎麼我做出來的沒有你做的好喫。”老弦搬了張凳子坐我旁邊,“我昨天還特意在裏面加了兩勺雞湯。”
“這菜喫的不過是個新鮮,加雞湯自然是不好喫的。”葷腥的味道將薺菜的馨香一股腦都壓制住了,“還有鹽只要一點點。”我是親眼見着老弦撒鹽的本事,寬大的手掌往瓦罐裏一抓一放一大把,不鹹死人才怪。
太陽真好,我懶洋洋地調換個方向,將背脊轉到有陽光的地方,暖融融的,店裏那隻虎皮紋的老貓比我還會找好位置,早爬到花架上打盹,它曬第一層,我曬第二層。
“青姑娘,你來這裏幾天了,好天氣你曬太陽,壞天氣,你坐窗口看雨,準備過一輩子”原來老男人也是有好奇心的,他觀察我好幾天,曉得我不是來搶他飯碗,才安心來問的我。
兩個男人看着一個沒生意的店,還都是光棍,這會兒再加上我這個外來客,組合更加詭異。
“我在等花開。”不管坐姿如何,我的視線都停留在那一架鬱鬱蔥蔥之上,紫藤是四五月開花,掌櫃說這一棵的花期一向很準時,那最多隻要再等一個月的時間。
等花開花落,我便起身去下一個地方。
“青姑娘,喜歡紫藤花。”
我回轉臉,衝着他笑笑:“聽說紫藤花開後,可以做成馥郁芬芳的紫藤餅,入口綿甜,十分好喫。”
老弦將凳子一抄,起身回去:“青姑娘,還好我年紀大了,要是個小夥子站這跟前,你剛纔再衝着他這麼一笑,我怕是明日村子裏的媒婆就該上門了。”
我懶懶地對着老貓揚一揚手:“虎妞,下來陪我坐。”
和人待久的動物都是通人語的,它兩隻琥珀色的眼在光線照耀下眯成一條直線,對着我輕輕喵聲。
“你也想在這裏等着,等着看到花開嗎。”我對着它說話,相信它能聽懂。
它用前爪撓撓頭,順着架子下來,四腳輕巧地落下地面,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優雅地走到我腳邊窩了下來。
我問過掌櫃,老貓叫什麼名字,掌櫃摸摸腦袋笑道:“貓就是貓,還起人名哪。”
可是總要給它個稱呼,讓它知道我是在它說話。
叫了兩三回,它突然變得和我親暱起來,有時候在店裏,我看不見它,只要輕輕喚一聲,立時會出現。
“青姑娘,你以後要是走,也帶着它一起。”掌櫃開玩笑着說道。
“好啊。”我蹲着身子喂東西給它喫,“虎妞,我以後帶着你遊山玩水,好不好。”
它長長地喵一聲,然後低下頭專心喫飯。
食不言寢不語。
它的習慣比我們都好。
這地方其實離富陽縣並不遠,宋徽宗家的地一共就那麼大,而且我又喜歡江南的山水,不過是徒步走了兩天,就停下來。
東令村。
因爲再過去一點,還有個西令村。
兩個村子加起來還不如一個陳家村大。
村口的位置卻是極好的,容易讓過路人一下子喜歡村裏的寧靜安逸,不知不覺之間說服自己停下腳步來。
太陽西沉的時分,店裏來了客人。
我正從樓上下來,見一個全身漆黑的男人從門口進來,包裹得真是嚴實,從頭到腳,除了眼睛就看不見其他的零件,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從阿富汗直接偷渡過來。
掌櫃照例是懶洋洋地從帳臺後面探出圓鼓鼓的身子:“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那人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掌櫃還特意加大了聲音,同樣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要不要先喫飯”我都懷疑來人聽不懂掌櫃的官腔,所以幫他用簡單的說一遍。
那人點點頭,在一張桌子前坐下來。
“青姑娘,讓老弦做兩個菜。”掌櫃人都出來了,“兩個小菜,一碗飯,要不要再做個湯”
依然只是點頭。
“水。”
真簡略,我們兩個唱唸做打的,你就回過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字。
“要水是不是,也是,這天突然熱起來了。”掌櫃給窩使眼色,可我又不是你們店裏的夥計,我是藝術指導類型的工作,等一下,讓老弦一塊準備出來不就成了,不過,難得來個生意的,我想一想,還是進竈間去關照一聲。
“青姑娘,掌櫃說的我都聽着了,再做我們自己要喫的飯,馬上就好。”他指指旁邊小爐子上燉着的熱氣騰騰的,“你看看那個。”
只有小手指大小的魚,幾十條,燉得也很香,我將鍋蓋蓋好:“是給虎妞做的”
“是,買菜的時候看到,很便宜,才兩文錢,想着也給它做頓好的。”
“它一定美死,我去告訴它去。”我開心地正想往外走,聽到有人發出一聲慘叫,然後是掌櫃的斥罵聲,虎妞的喵喵聲,那個混亂哪。
連忙跑出來看動靜,見虎妞很有氣勢地霸佔着方纔那位客人坐的桌子,掌櫃呆呆看着它。
“客人呢”我問道。
“這該死的貓,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來,對着客人齜牙咧嘴,還揮了兩爪子,幸好那客人臉上包着布纔沒傷到。”
“客人走了”
“能不走嗎。”掌櫃哭喪個臉,“要換成是我,我也不能再坐下來安安心心地喫飯。”
第一卷和第二卷的故事,親們更喜歡哪個呢留言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