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垠和李志飛兩個人站在教練席前，並肩而立，齊齊看向球場。
下半場比賽已經開始了。
“你說對了，小施。咱們只能被動防守。”李志飛說道。
球場上卡塔爾正在向中國隊的球門發起猛烈進攻，中國國奧隊則只能被動防守，縮在禁區裏，抱頭蹲下。
“真他媽憋屈！這明明是我們的主場……”他又補了一句。
施無垠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憋屈呢？
實在是，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別在意麪子了，老李。咱們能不能頂住對方的猛攻還不知道呢……”
“這就更憋屈了。這支球隊的實力你是清楚的，我覺得完全可以去奧運會。不只是爲國爭光，還有他們在奧運會見識了更高水平的比賽之後，對他們每一個人的個人成長也是有好處的。這支球隊中很多人會成爲咱們國家隊未來的希望……結果中國足球的希望，就要因爲別人的下三濫手段，而被葬送了……這不是一次兩次了！”李志飛越說越激動，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一樣。“明明是一個大國，但是在亞足聯卻連話語權都沒有，每次都被人黑！被黑完了抗議……抗議完下次再被黑，那他媽抗議有個屁用啊！”
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還這麼火爆。
施無垠繼續嘆氣：“老李，中國是大國沒錯，可是在足球上，咱們是徹頭徹尾的小國、弱國啊。要不然當初改什麼革呢？”
李志飛哼道：“什麼弱國小國？卡塔爾當初不也是足球小國弱國，他們是怎麼發家的？還不是靠不要臉？我們足協呢？想做婊子又拉不下來臉，還想着要立貞潔牌坊，碰上真正不要臉的，就歇逼了吧！”
施無垠連忙壓低聲音說：“老李你別說了，讓冉領隊聽到不太好……”
“帶完這屆國奧隊，我就退了，我怕個鳥……”李志飛咬牙道。“不過你還年輕，我不牽連你。”
說完，李志飛住了口，但依然帶着忿忿的表情看着被打成了縮頭烏龜的中國國奧隊。
施無垠苦笑了一下，又收起笑容，和老李一起看着比賽。
※※※
“下半場比賽開始之後，卡塔爾球員士氣高漲，不斷向我們的禁區發動進攻……而中國隊的球員們似乎是受到了上半場的影響，在防守中做動作顯得有些拘謹……”
“少一個人的中國隊確實也只能選擇這種收縮的戰術。畢竟現在比分是1:1，我們其實只需要一場平局就一樣可以晉級。只不過晉級之後會有很大的機率碰上日本……當然，現在也不是去考慮挑選晉級對手的時候。”
賀峯和顏康兩個人的語氣中都透着無奈。
中場休息的時候，當導播提醒他們已經進廣告之後，兩個人同時閉麥，然後在演播室裏破口大罵起來，將上半場憋在心裏的火氣宣泄了出來。
只是罵完之後發現火氣並沒有被宣泄一空，反而越來越多了……
因爲他們幾乎已經可以猜到這場比賽的最終結果。
這支被人寄予厚望，擁有多名天才年輕球員的國奧隊，沒有敗在技不如人上，卻要輸在不如別人心黑上，實在是令兩位熱愛中國足球的人感到悲哀和絕望。
這支國奧隊失去了參加奧運會的機會，失去了展現自己能力的平臺，失去了積累大賽經驗的場合……他們的職業生涯也許也會因此發生改變。
中國足球的未來，同樣將在這裏轉個彎，掉頭向下。
這纔是讓他們最憤怒的。
因爲今天這事兒不只是國奧隊輸掉一場比賽那麼簡單，而是中國足球輸掉了一個未來！
中國足球一路走來多不容易，本來就弱，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往上走了，卻又要被對手的垃圾手段打下去。
那些說什麼“誰叫中國足球菜呢”的人，有沒有想過，誰能保證一生下來就強大無比，誰不是從弱小走向強大的？現在如此強大的日本足球不也曾經面對歷史的轉折，要不是當初他們成功闖進了世界盃決賽圈，堅定了日本足協進行職業化足球改革的決心，又怎麼可能有如今的日本足球？
九年前，當我們也開始進行改革的時候，就在奧運會預選賽中輸給了卡塔爾。當時大家都說足球改革的效果沒那麼快展現，所以輸了也正常。
那現在呢？
快十年了，當初改革的成果初顯，涌現出一批優秀的年輕球員。如果他們不能夠衝出亞洲，又怎麼能夠給我們的足球繼續改革下去的信心？
現在中國足球來了一個關鍵時刻，但誰又能想到，這竟然會成爲中國足球的至暗時刻呢？
※※※
“真的，你可以不用看。”胡立新扭頭對自己身邊的妻子說道。
謝蘭把自己的雙手使勁攥成拳頭，攥到指節發白，再鬆開來，咬牙道：“不，我要看！我要看那個龜兒是怎麼死的！”
依然住在老房子裏，而還沒有搬家的夫妻倆今天本來準備看一場中國隊晉級淘汰賽的比賽，沒想到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場比賽……胡立新一度非常擔心妻子一怒之下，把電視機給砸了。
雖然說這電視機確實已經跟不上時代了，他們現在也不是說買不起一臺新電視。
但胡立新是擔心電視機嗎？他是擔心自己的妻子被氣壞了身體。
“那個裁判死不了，要死也是比賽之後的事情了。但到時候，他死不死也無法改變比賽結果……”
“那我也要看！”謝蘭瞪着電視屏幕，“我要用我的這雙眼睛，把那個龜兒釘在恥辱柱上！”
見妻子如此倔強，胡立新也不好再勸，否則妻子的滿腔怒火恐怕就要朝自己發來了。
讓他自己替那個伊朗黑哨受過，胡立新覺得冤枉，他纔不幹呢。
※※※
賀峯說中國隊在下半場開始之後的動作有些拘謹，似乎是因爲上半場。但實際上那是因爲有些話他不好說而已。
下半場剛剛開始一分鐘，伊朗主裁判阿里雷扎·法哈尼就用一張黃牌凸顯了他的存在感。
當時的曾熾在防守卡塔爾球員突破的時候，阻擋犯規。
結果被法哈尼出示了一張黃牌。
也是中國隊在本場比賽所領到的第五張黃牌，而卡塔爾那邊依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喫到黃牌。
這一次沒有一名中國球員上去圍着主裁判要說法了。
就算被出示了黃牌的曾熾也只是一邊搖頭一邊往回走。
但其實他的這個搖頭動作都有些危險——萬一法內心脆弱的法哈尼認爲曾熾的這個搖頭也是在挑戰他的權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