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嫂子，是真的沒辦法啊……我和老施我們倆都只能在家裏看直播呢……”
妻子拿着手機正在給電話那頭孃家的嫂子解釋呢。
對方似乎還不是很相信：“你家老施是國家隊主教練，人脈關係總比我們廣吧？”
“前國家隊主教練而已……而且這可是世界盃決賽，老施那點人脈管什麼用？嫂子我也不是騙你，這段時間，我和老施接了不下一百個電話，都是找我們要票的。嫂子你覺得我們有能耐搞來一百張門票嗎？”
施無垠就在旁邊見自己的妻子好說歹說，才掛掉電話。
他忍不住苦笑道：“真是辛苦你了！”
妻子搖頭，有些無奈地說：“不過說實話啊，我嫂子有句話我還是挺同意的。老施你是國家隊前主帥，還是第一次帶領球隊進世界盃的功勳。現在國家隊進世界盃決賽了，怎麼說也應該請你去現場看球吧？”
“我只是一級火箭而已。”施無垠搖頭，“我算什麼‘功勳’？而且如果不是我太膽小了，中國隊打進淘汰賽的時間還要提前四年。不要去想那些了，到時候咱們倆就在家裏看比賽，還落個清靜。”
他話剛剛說完，自己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不過施無垠卻並沒有接電話，妻子問他：“怎麼不接？”
“有什麼好接的，肯定又是八百年不聯繫的親戚想要找我要球票的……”
妻子過去看了一眼，臉色微變，對丈夫說：“足協的……”
施無垠先是一愣，隨後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拿起手機。
來電人：
足協洪仁杰
他連忙接通：
“喂，老洪啊？”
電話那頭傳來洪仁杰的聲音：“對是我，老施。怎麼樣？最近還好吧？”
“好啊，中國隊打進決賽，我很開心！”
洪仁杰笑起來：“哈哈，大家都開心！有個事兒我想給伱說……”
“你說。”施無垠的表情跟着嚴肅起來。
看見自己丈夫突然變臉，妻子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嗯，是這樣的。我們也是這次才知道，其實每支進了世界盃決賽的球隊，國際足聯是會給一些額外名額的，由我們這邊提名，他們發出邀請，邀請名單裏的人去現場看比賽。然後呢，我們把你的名字寫進了名單裏，所以……現在這邊邀請你來現場看決賽。”
洪仁杰一口氣把事情說了出來，然後等待施無垠的迴應。
但他沒有立刻得到回答，電話那頭沉默了下去。
直到他催促了一句：“喂？老施？聽得見嗎？”
這才傳來那邊的聲音：“我聽得見，我聽見了……沒問題，我去！”
“嘿嘿，那就好。咱們到時候首都見！”
“嗯，首都見！”
看見丈夫掛了電話之後，臉上還帶着笑容，妻子就好奇地問：“什麼事兒啊，這麼開心？”
施無垠儘量讓自己語氣和表情都保持平靜地說道：“他們邀請我去現場看決賽。”
妻子先是一愣，然後驚喜道：“真的？！”
施無垠矜持地點點頭：“是真的。”
妻子開心的拍起巴掌：“那可真是太好了！確實應該邀請你……還好，足協還是記得你的貢獻的嘛！”
施無垠見妻子這麼開心，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但他們只給了我一個人名額……”
妻子滿不在乎：“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對中國足球有特殊貢獻，當然給你。我又沒有什麼貢獻，給我幹什麼？”
“那樣的話，就只有你一個人留在家裏看比賽了……”
“那也不會，咱們小區不也在組織一起看決賽嗎？你不陪我，我就去和鄰居們一起看比賽！”妻子笑道。“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在直播裏看見你呢！嘿！”
施無垠咧了咧嘴，然後想到了一件事情：“不好……你前腳纔給親戚說我們都在家裏看直播，後腳親戚們在電視直播上看見我，指不定怎麼說你呢……”
妻子撇撇嘴：“說他們的去！你能去現場看決賽天經地義，這個名額他們也要和你爭？要是不能理解，這樣的親戚不處也行，有什麼好稀罕的？”
施無垠笑了起來。
妻子又提醒他：“你可得穿得正式點！到時候別給我丟人！”
施無垠點頭：“那你把我當初指揮比賽時穿的那套西服拿出來。”
妻子轉身就往衣帽間走：“我給你熨熨！”
她還開心地哼起歌來。
但她不是因爲丈夫要去現場看球感到開心，而是另外的原因。
自從帶隊打完世界盃之後，丈夫就再也沒有穿過那套西服。
洗好之後，一直就套着防塵袋掛在衣櫃裏。
隔段時間就會拿出來送去幹洗，然後繼續套在防塵袋裏掛進衣櫃。
她一開始以爲丈夫捨不得穿，畢竟那是丈夫指揮中國隊打世界盃比賽時穿的衣服，有很強的紀念意義。
但後來聽說丈夫在那屆世界盃上的心結之後，她明白丈夫爲什麼不願意再穿了。
而現在丈夫主動表示要穿那套西服，說明那個心結已經解開了！
※※※
“於，很抱歉，中國足協只給了我一個名額。”豪爾赫·迪隆在電話裏給自己的翻譯於金濤道歉。
於金濤卻笑着說：“這有什麼好抱歉的？”
“因爲你就沒有辦法去現場看比賽了……”
於金濤笑得很大聲：“你知道的，豪爾赫。整個世界盃期間，我終於可以陪我老婆兒子一起看比賽了！”
迪隆也笑了起來：“那好，你好好陪陪你的家人，代我向你夫人問好。”
“沒問題，我會帶到的。”
放下電話，於金濤回頭就看見自己的妻子正看着他，不過眼神中似乎有些憂鬱。
“怎麼這個眼神看着我？”於金濤很奇怪。
“你不能去現場看球的話，是不是就錯過了見證中國足球歷史的機會？”妻子皺眉問。
於金濤笑了，然後摟住妻子：“哪兒跟哪兒啊……在家裏不一樣見證歷史？我們所有人，都在歷史中呢。具體在哪兒見證又有什麼區別？今年跟着老頭兒去看世界盃，本來就沒怎麼好好陪你們，這場決賽咱們一家人在一起看，哪怕是看電視直播，不也挺好的嗎？”
※※※
“足協爲什麼會找我？”
趙康明接到洪仁杰電話的時候，很是意外，腦子沒轉過這個彎來。
他一直都在安東閃星執教，沒有和中國國家隊扯上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洪仁杰笑道，“胡萊、王光偉、夏小宇、陳星佚難道不是你培養出來的？還有歐洋瑾。”
“嗐，主要是他們自己的努力……”
“你這麼謙虛，我可要認爲你虛僞了啊，老趙。不管怎麼說，安東閃星曆史上給這支國家隊輸送了很多國腳，如果要說哪個俱樂部主教練對國家隊的貢獻最大，除了你就沒有別人了。所以肯定是邀請你來的。”洪仁杰說道。
趙康明聽洪仁杰這麼說，笑了起來。
他確實一直都爲自己曾經執教過這些球員爲榮。
看着這些球員在世界盃上，率領國家隊一路殺進決賽，他自己這麼幾十年的工作付出便都值得了。
雖然他當年作爲球員的時候，沒有能夠幫助國家隊打進世界盃。
但他在教練這個崗位上實現了自己最初的夢想。
不……
甚至比他當初夢想的更多。
畢竟那個時候他也只是希望自己培養的球員，能夠幫助中國隊打進世界盃的。
結果沒想到，他的弟子們給予他的回報更多。
不僅打入了世界盃決賽圈，還打進了世界盃決賽。
所以其實他剛纔對洪仁杰的回答也不僅僅只是在謙虛，更不是爲了裝清高。
這幫球員做到的遠比他預想的要更好。
如果說只是打進世界盃決賽圈，他還能拍着胸脯自豪地說這功勞有我一份。
但現在球隊歷史性地打進了世界盃決賽，他又怎麼好腆着臉覺得是自己的功勞呢？
“怎麼樣？老趙，你要來的吧？”電話那邊洪仁杰的聲音打斷了趙康明的神遊。
回過神來的他答道：“我會來的，老洪，你放心，我肯定來。”
洪仁杰笑道：“哈哈！好！到時候我在首都工體等你！咱們也確實好久沒見了吧？”
“上次見好像還是一年前，你和秦林來閃星考察球員。”趙康明回憶道。
“對，也一年了……”洪仁杰感慨道。“不說了，我還得挨個打電話，還有其他人等着我通知呢！”
“你親自打電話啊？”
“是啊，這樣才顯得尊重人家嘛！”
“厲害，那你忙吧。”
“嗯，首都見！”
“首都見！”
趙康明掛了電話，卻沒有露出開心的表情。
而是盯着遠處發呆，似乎想到了很遠很遠以前的很多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