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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勾勒(上)(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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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七章 勾勒(上)

    桃發春蕾,楊柳低垂。位於秦淮河畔,烏衣巷邊的這處小院這幾日迎來了新的住客。

    秦淮烏衣巷,向來是江寧城中的一處標誌性地段,巷子不算寬,比不得朱雀街、夫子廟等地的寬敞闊氣,但也因此少了許多銅臭俗世的氣息,多了許多的文墨氣息,千百年來向爲諸多文人墨客所喜,“昔日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東晉風流,千年追思,實際上,當它成爲象徵之後,每日裏過來遊覽追憶的人也已經不少,要說真如想象中的那般清幽,自然也是不可能了。

    如詩句所言,當今這烏衣巷早已不算是王謝那等大家才能居住的富貴之地,但實際上由於一貫以來的名氣,這裏的地段要說寸土寸金也仍舊不爲過。如今能在這裏佔一塊地方的,也往往是有背景的豪門大戶纔有資格,若只是一般的暴發戶,有錢了便想沾點文墨氣息買個院落的,若沒有官場背景,那也是極難。因此眼下這個院落雖然看來其貌不揚,實際上能夠住進來的,自然也是有一定背景的人。

    這庭院看來古拙,但只是外表內斂,實際上是內秀的格局,庭院間佈局精巧,明豔的色彩不多,卻是充滿了文章氣,生活氣息,後方臨着河,風景看來一般,實際上視野卻好,一眼望出令人心曠神怡。

    此時院子裏還有人在將東西搬來搬去,穿一身灰藍布裙的中年女子走過時皺着眉頭呼喝一番,進到最裏間臨河的房間時,才隔着窗戶朝裏面看了一眼。坐在銅鏡前的女子才卸了男裝,將髮鬢散下來,自顧自地做着打扮。

    中年女子敲了門進去,努力做出很不高興的樣子——實際上她也的確挺不高興的:“春梅呢?怎麼不在?”

    “方纔洗臉,我叫她出去倒水了,然後讓她拿些紙墨進來。東西堆得深,大概她此時還在找吧。”女子衝着銅鏡裏笑了笑,“媽媽今天出去玩得好麼?”

    “不好!我跟你說過別老是一個人女扮男裝出去,你又去,你又去,春梅這死丫頭也是的,叫她跟着你不跟着,待會過來了看我罵她……”

    “不關春梅的事,是我撇開了她的,回來的時候她正哭呢,許是怕媽媽你罵她……而且我也不算是一個人去,今日遇上於大哥,他是跟了去的。”

    “正哭呢……”中年女子學着她的話,嗤之以鼻,“最初一兩次大概是哭了的,你每次都這樣說,她哪裏還有哭過……那個於和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見了你就像只想偷腥的狗,點頭哈腰的……”

    “於大哥其實還是挺好的,哪有像媽媽說的那樣。而且想偷腥的是貓,狗是不偷腥的,狗只……”女子說到這裏,自己笑了出來,自是不想將那些污穢的詞彙說出口來。

    “對,像只偷腥的貓,點頭哈腰……要不是念在他與你算是舊識,便是這門我也不讓他進來。唉,其實媽媽我也不是不講人情的人,只是這於和中配不上你,你顧念舊情無妨,邀他參加幾個聚會也無妨,只是他才學家世都比不上那些人,沒得丟了面子,你又要維護他,你維護他他又想要得寸進尺,還以爲師師你真的喜歡他。”

    中年女子碎碎念:“人哪,這非分之想一起,最後得不到,總是痛苦,其實他痛苦也無妨,京城那些公子哥都喜歡你,師師你卻只有一個,總是要心碎的,媽媽我纔不在乎那些人要死要活呢,男兒不思報國,就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的,死了乾淨!可師師你卻心軟,這於和中將來若是心痛了,你又得內疚,媽媽這總是爲你想。當斷則斷,趁早讓他死了這心,斷了這念頭正好,你看你這次出來散心,他又巴巴地跟了過來,你還獨自一人跟他出去,豈不是羊入虎口麼……”

    “於大哥家在這裏,有了閒暇一同過來,也是尋常……何況女兒只是做男裝打扮,看起來其實挺礙眼的,於大哥若這也下得手去,也真是太不挑了……”

    笑語之間,女子已經放下了長髮,大概的卸妝打扮完畢。她做男裝打扮時看來下巴有些尖,額頭稍稍顯得高,若真是男子,看來便略嫌乾瘦。其實這也是她刻意爲之,原本額頭就稍高一點,女子打扮其實是看不出來的,男裝也可稍微擦點粉遮去,但她故意將高額頭小下巴突出來,雖然還是美女,看來卻顯得有些突兀起來。

    這時候她將裝扮復原,放下頭髮,便回覆了溫婉靈秀的美女形象,與媽媽開起玩笑,笑容之中顯得慵懶慧黠。房門在這時打開了一次,大概是名***梅的丫鬟拿了筆墨紙硯進來,看見中年女子便低下了頭,她在一邊的小桌上放下那文房四寶,原本想要幫着磨墨,李師師在說話間不動聲色地揮了揮手,丫鬟便退着出去了,同時舒了一口氣。不用被媽媽罵了。

    這中年媽媽姓李,名叫李蘊,自李師師五歲時便收留了她,哪裏不明白這女兒的性格,李師師說那於和中的話自是

    玩笑,沒幾句正經的,這時候的小小動作自然也是落在眼裏。不由得撇了撇嘴,她現在可沒心思來罵這小丫鬟,只搖了搖頭:

    “沒一句正經的,於和中是沒這個膽子……你看,他詩文一般、品性平平,現在連膽子也沒有,師師你接觸的是些什麼人,又何苦理他……而且男人,很難說什麼時候忽然吃了雄心豹子膽,豁出去了……”

    女子坐到小桌旁,此時將茶水倒進硯臺裏,正在磨墨,卻是撲哧一聲笑出來:“若他有這膽子,女兒便從了他又能如何?”

    “師師你如今聲望,那便是害死他了……”

    “做鬼也風流嘛。”

    夕陽從窗外射進來,一襲粉色長裙的女子坐在那小桌前,拿起一旁的羊毫筆看了看,隨後卻是伸出舌尖來,將那筆尖輕輕地舔了舔,那動作看來簡單清雅,期間卻也有着難言的嫵媚氣息。只是一旁的媽媽微微皺了皺眉頭:“不要舔來舔去,早說過你這毛病……”卻見女子拿着那毛筆放進墨汁裏,隨後在白紙之上描畫起來。

    “……世道艱難,爲人不易,媽媽,我也知道於大哥有這樣那樣的不足,可我們這莫非便真是什麼金貴行當不成……”

    中年女子眉頭一擰:“便是金貴行當!師師,你現在便是金貴之人,問誰都是這樣!”

    “我不覺得啊。”背對着她,陽光從女子的正面窗口射進來,“只是……只是一個行當罷了,媽媽,於大哥他們要追過來,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他覺得開心,他覺得有趣,將來的事情,也得他自己去背,我如他所願了,將他當成朋友、大哥,他當然要感激我的。若真像媽媽你說的那樣,斷了關係對他好,他記得的便都是我的壞事,也不可能高興得起來,到底是不是好,也難以說得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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