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柳沒有想到,升職之後,接到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外派凡人界,並且一切行動聽從葉罡剛公開的未婚妻阮大小姐的指揮。
這道命令實是在太奇怪了!
一是,她是一個管理車馬的三品掌事,怎麼會有外派的差事?
再者,阮大小姐又不是巡邊司的上官。甚至,據她所知,阮瑜連修士同盟軍都沒有加入,憑什麼指揮她?
“大人?”她頂着一臉的疑惑去看主管大人。
後者皮笑肉不笑的瞅了她一眼:“怎麼,你的運道來了,高興傻了?”
錢柳不解的眨眨眼睛。
“真是傻人有傻福!好好幹吧!指不定幹完這趟回來,本座都要改口,反過來稱你一聲大人了。”主管大人嘆了一口氣,端起手邊的茶碗來,用茶蓋抹開茶湯上面的浮沫,喝了起來。
如果不是看着這傻妞有幾分運道,他才懶得這一番指點。
要知道,現在的巡邊司裏,大夥兒說話都是惜字如金。
爲什麼會這樣?
前車之鑑啊!
昨天被擼掉的那位前任三品掌事回過神來後,趕緊的往他面前遞辭呈。如果是平時,他籤個字就能算數。但這回,他感覺不但不成,而且這份辭呈分明就是隻燙手的山芋,立刻向上報。不到半個時辰,上頭的批覆回來了。竟然是主將臺那邊直接回復,一是不準;二是降爲四品武尉,調入巡防颱。
我的乖乖!
在昨天以前,巡防颱都是人人擠破頭想去的肥差。而現在……呵呵,巡防颱新得了一外號,叫做“生死臺”。
什麼意思?
生死在一線之間,執行任務時,只要碰到了青木派的人,必死無疑啊。
修仙之人,哪一個不是奔着長生不老去的?而昨天的那一戰,五萬人馬全軍覆滅,無一生還。到目前爲止,那五萬人馬到底是怎麼死光光的,也沒有誰能給個確切的說法。那一隊青木派人戰後去了哪裏,也無人知曉。找尋他們的任務,是巡防颱的職責所在。於是乎,一夜之間,巡防颱在所有人心裏的地位是直線下墜,“叭唧”的一下,掉進了臭水溝裏。大家由削尖腦袋想鑽進去,刷的反轉,變成有多遠,躲多遠,生怕離得稍微近一點,被抓了進去。
那女修是降職調入巡邊臺,按例,前三個月不得輪休與調休。
在現在的形勢下,分明是上頭有人要借青木派的手搞死她!
誰讓她當着那麼多的人面,好端端的說什麼大實話呢!
巡邊司裏,上上下下都從她身上得了大教訓。
“多謝大人教誨。”錢柳愣了愣神,象是經主管大人之指點,終於想通其中的關節,恍然大悟的樣子,感激的抱拳行禮,“屬下告退。”
一路上,她腳步輕快,神情歡愉,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關上門,臉上的喜色呼的一下全垮了。
有什麼好高興的!
阮瑜能從天而降,插手巡邊司,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葉罡授意的。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她之前完全猜中了。
葉罡到底是徹底走出了與修真世家聯合,以抗衡其餘門派的這一步。
而從這一兩天裏,其餘門派也迅速派出子弟馳援邊界來看,葉罡的這一步是走對了。漳泉阮家完完全全的站在了葉罡這一邊,改變了修士同盟軍內部的力量對比。各門各派至少目前是敬畏的,表面上服從了葉罡。
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青木派這個共同的敵人,也是讓他們暫且聯起手來的主要原因。
這樣的話,不論是在凡人界,還是在仙山,青木派的處境會雪上加霜。對於青木派來說,接下來的時間裏,將是自開山立派以來,最爲艱難的時期。
仙山這邊,錢柳是比較放心的。一來,青木派在這邊,很早的時候就轉爲隱密狀態了。很多據點經營有十年以上,藏得甚深。她覺得完全禁得起任何考驗;二來,種種跡象表明,師兄已經撤到了這邊。有師兄坐鎮,她還有什麼好擔憂的?
是以,目前,她最擔心的是凡人界那邊。
尤其是昨天一戰,徹底暴露了青木派在守護大陣裏的祕密通道。
只要是不傻,都能想到通過這條祕密通道,順藤摸瓜,在東海迅速展開大搜捕。
十之八九,這便是阮瑜此去凡人界的目的。
至於爲什麼讓她跟去?
錢柳背靠着門板,不由的呵呵輕笑出口。
不管是阮瑜自己提出來的,還是葉罡的“關心愛護”,都表明了,這對傳言裏彼此都深愛着對方的未婚夫妻,其實並沒有他們向外界表露出來的那般相互信任。
理清這些,如何去做這趟新任務,錢柳心裏有了底。
吐出一口濁氣,這些天來一直壓在心頭的愁雲散掉了大半。
葉罡有多警覺,她不止一次親自領教過。是以,當收到葉罡將要過來時,爲了保護在巡邊司裏來不之易的這些成果,她便做好了深潛的打算,並且第一時間透給了趙宣。
可是,出現了這麼大的一個破綻,叫她眼睜睜的看着,不採取任何補救措施,真的做不到啊。
老實說,她昨晚一夜無眠。心裏就象火燒火燎一般。有好幾次,她噌的從蒲團上站起來,生出馬上聯繫趙宣的衝動。卻總是在拿出傳話珠的時候,被理智又壓制了下去。
大戰之後,那一隊青木派弟子不知所終。甚至有巡防颱的掌事們回來後私底下悄悄的議論,說,現場完全找不到青木派出現過的跡象,會不會有人得了漁翁之利。那一隊的青木派弟子,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都被這位“漁翁”擄走了。
錢柳收到這種風聲後,自然是不信有什麼“漁翁”的。青木派在邊界有多少人馬,她再清楚不過。便是這些人全上,也做不到打得五萬修士同盟國全軍覆滅。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即,那五萬修士同盟軍運氣不好,恰好趕上師兄從凡人界那邊過來。
而有師兄在,只要他樂意,戰後,現場沒有餘下青木派的任何痕跡,算不得什麼難事兒。
只是也因爲有師兄在,她要再主動聯繫趙宣,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師兄素來心思縝密。祕密通道暴露,對青木派意味着什麼?她能想到
,師兄只會想得更加深遠。
這樣的話,她再冒着暴露的風險,去給趙宣通風報信,實爲不明智之舉。
可是,想通歸想通,在這種時候,她真的坐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