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話珠裂掉了,崔九浩便知道崔堅這回是真的出事了。
他沒有掩瞞,忍着悲痛每一時間稟報葉罡,並請示道:“崔堅犧牲了,先鋒軍羣龍無首,雷公嶺恐生變故。堂主大人,弟子去外面看看。”
這回葉罡沒有再質疑,嘆了一口氣,頜首道:“去罷。”
崔九浩匆忙去了外面。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尤其是與青木派這種從上到下都是瘋子的對手打仗
三年來,面對類似的情況,崔九浩已經能應對自如了。不過,這回犧牲的是自己的子侄,真的跟剜肉一般的痛。都不用裝,臉上自然而然的帶出了戚色。
多乖巧的孩子,他都已經給這孩子謀劃好了出路
就這樣沒了
想到這裏,一股子無名怒火自心底噌的騰起,轉瞬間,燒紅了他的一雙眼。
“千目鏡呢”快步走進指揮室後,他象一頭即將爆發的怒獸一般,幾乎是低吼出口,“調至雷公嶺”
這會兒,戰報還沒有傳過來。但是,他這副情形等於就是告訴屋子裏的所有人,雷公嶺出大事了
原本熱鬧而又忙碌的指揮室頓時變得靜悄悄的。有事做的,繼續埋頭做事。沒事做的,趕緊低頭找事做
很快,千里鏡調好了。
崔九浩果然看到一羣修士同盟軍的將士跌跌撞撞的從雷公嶺那邊逃出來。
也不知道他們在雷公嶺裏經歷了什麼,一個個好比驚弓之鳥,逃得飛快。
崔九浩只覺得刺眼,隨手將千里鏡扔給旁邊的那名校尉:“你看看,是先鋒軍嗎如果裏頭沒有混進邪魔,便按老規矩辦。”
所謂的老規矩,就是派人去接應。
按崔九浩的性子,吃了敗仗,已經要受罰了。還無令自退,那就是逃兵。理應一個個抓起來,嚴肅軍法。
可是,菱洲的兵,不能真正算是他的兵。而且,這裏頭不知道藏了多少門派、世家的子弟。雖說都不是直系、嫡枝,平時也沒見他們的宗門、家族管他們多少事。但是,他太清楚這裏頭的門道了。比如說,一旦他認真的要拿他們祭軍法,這些宗門、家族保管一個比一個蹦得快、竄得高。
來菱洲三年,崔九浩也比先前要圓滑得多了。碰到這種情況,他的處置往往是,先立刻進行甄別,莫叫青木派的弟子混進逃兵裏,然後,派人帶着兵馬將人接應,“護送”到後方的安全位置,暫且安置下來。最後,等戰事結束,論功行賞時,這些逃兵基本上也不用他安置。別看這些人打仗不行,但是跑起門路來卻一個頂一個的能。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基本上都已經給自己找了新主將。這裏頭的水,太深了。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懶得細問,只要收編了新人的將軍們報一個名單上來,他着人重新造冊便是。
和往常一樣,幾十息之後,校尉報告了甄別結果:“回稟大人,都是先鋒軍的弟兄。一共是七十五人。”
崔九浩好比被強雷擊中。
先鋒軍可是千把人
只剩下了這麼一點兒
他擰眉問道:“後面呢沒有了”
校尉搖頭:“沒看到了屬下再去多看一會兒”
“不用了。”崔九浩回過神來,無力的擺擺手,“派人去接應罷。”他的堅兒都犧牲了孩子手裏握着傳話珠呢。竟然來不及跟他說一聲。可見,雷公嶺裏確實是布了厲害的殺陣。這麼說起來,能逃出來七十五人,先鋒軍沒有全軍覆沒,算是不錯的了。
“是。”校尉看了他一眼,略作猶豫的請示道,“井字嶺那邊也喫緊。人手都派上去了。要不屬下去接應”
此時此刻,崔九浩滿心都是悲痛、憤怒,哪裏還有精力管這等小事只要有人執行他的命令,不誤事,就行了。
看都沒有看這名校尉一眼,他擺擺手:“去罷。”
“是。”
這時,雷公嶺的最新戰報終於送過來了。崔九浩接過來,看到的第一行字便是:先鋒將崔堅陣亡
嗡的一下,腦袋裏炸了開鍋似的。崔九浩再看戰報,只覺得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化成了跳躍的小黑點。
穩住他趕緊的搖搖頭,用最快的速度定心凝神。
滿紙的小黑點又變回了字。崔九浩艱難的看着。
原來,青木派在雷公嶺一帶布的是五星流火陣。這是很厲害的一道殺陣。更何況沈雲的修爲高深莫測。他佈置的五星流火陣便是崔九浩本人親自帶着先鋒軍入陣,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崔九浩一字一句的看完後,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所以,他的堅兒這回真是運道不好。
於修真之人來說,運道是頂頂重要的。象堅兒這樣,是自身的運道不好,他再使勁的幫扶,也無濟於事吶。
命不好,怨不得旁人。
這麼一想,崔九浩感覺心裏好受多了。先前的那股子悲痛一下子散去了大半。
將戰報放到一邊,他的注意力很快的被井字嶺的戰事完全吸引了過去
井字嶺竟然也是久攻不下
崔九浩好不意外。他令人將千目鏡調至井字嶺,打算親自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這時,腳底猛的晃悠起來。
崔九浩一個沒留神,險些摔個大馬趴。
這是他的主艦,再穩妥不過了的,怎麼會憑空晃成這副樣子
而且,堂主大人也在船上呢
崔九浩顧不得生氣,緊張的大聲詢問:“怎麼回事”
“轟隆隆”
門外好比是驚雷響,完全蓋住了他的話。
飛船又飛快的晃了兩下。
不過,都不及剛纔那麼劇烈。很快的又穩住了。
崔九浩這回有了準備,站得穩穩的。
“大人”從門外衝進來一個“血人”,他哭嚎道,“雷公嶺,全塌了”
崔九浩定睛一看,有點兒面熟。叫不出名字來,但他記得這人是這隻船上的一個小管事。
“王武呢”他首先想的是奉命去接應先鋒軍的那名校尉。
“沒看到。”小管事怔了一下。
“你這是怎麼回事”崔九浩看着他渾身是血,心裏覺得奇怪極了。按理說,這名小管事在飛船上,遠離戰場,不至於弄得滿身都是血啊。
“剛纔雷公嶺上傳過來一道勁風,把右側的守護罩拍了個大窟窿。屬下恰好站在那一側”小管事抹了一把臉,額頭上又是汩汩的往外冒血水。但他卻無比慶幸,咧開嘴,笑得比哭還要難看,“屬下要是再往前站一尺遠,肯定是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