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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過早飯,陳老爺帶着陳有福和柱子去辭別田太公。車隊出發時,田太公派了田管事前來送行。後者帶着三個莊漢一直將他們送到了官道上。
沈雲吸取昨天的經驗,出發前便早早的爬到了柱子兄弟的牛車上面。
松哥兒見狀,跟小尾巴似的,緊挨着他坐着。
洪金姑看到了,怕兒子受不住牛車的顛簸,想過來拉人,被陳有福攔住:“松哥兒跟他的舅舅們在一起,有什麼好擔心的他跟雲哥兒在一起,有玩伴,也不會覺得悶。”
洪金姑聽得明白,後面那句話纔是重點,遂笑了笑,低聲說道:“這才一天,你就跟雲哥兒親近起來了”
陳有福擡頭遠遠的看了並排坐在牛車上有說有笑的兩個娃娃:“你別看雲哥兒年紀小,做事卻有章有法。松哥兒要是能學到他的一半,就好了。你沒看到,岳父和柱子兄弟都很喜歡他麼”頓了頓,又道,“這也是爹的意思。”
洪金姑自然是打心底裏樂意兒子跟孃家的兄弟們多相處。而且,她昨天看了一天,也是很喜歡沈雲這娃。聽到自家男人話裏話外都有推崇自己孃家的意思,感覺臉上很有光,一時間喜笑顏開,美滋滋的去喊柱子媳婦繼續坐自己車裏。
柱子是個很細心的人,他用米袋和被褥包袱在車上堆了一個很厚實的小窩。拴子戲稱之爲“米窩”。沈雲和松哥兒歪在裏頭,樂得直叫喚。一個說:“比小馬車舒服多了”另一個則快活的叫道:“還能看到天上的雲”
一路上,看到路邊有好看的野花野草,拴子都會跳下車,去採一些來,教兩個孩子編花環玩。
路過一個野荷塘時,柱子叫拴子去採了一大捆大荷葉,密密的插在牛車兩旁。
太陽越爬越高,漸漸的曬人了。四人有荷葉遮陽,也不覺得曬。松哥兒佩服極了,讚不絕口:“大舅舅,你好厲害,知道早早的摘了荷葉擋太陽”
柱子很是受用的笑了笑。
拴子回頭逗道:“松哥兒今天是偷吃了甜妞的糖糕吧嘴巴這麼甜”
“我纔沒有”松哥兒尖叫着爲自己辯護,“我不喫糖糕的。”
惹得沈雲他們哈哈大笑。
過了晌午,車隊出了永安縣地界,來到永安縣與石秀縣相接的地方。陳有福打馬過來,神色嚴肅的跟他們示警:“過了前面的岔道口,有很多石秀縣的人也出來躲兵禍。石秀縣的人素來強悍,你們都要小心些,莫招惹他們。”
拴子皺了皺眉頭:“哥,你歇一歇,換我來趕車。”本來,他們兄弟倆商量好,拴子身強體壯,一路上都由他趕車。不過,昨天,趕了一天的路,柱子覺得自己喫得消,趕車沒問題,便和拴子說,以後兩人輪流趕車,一人一天。這樣的話,拴子也能輕鬆些。
柱子聽了陳有福的話,不敢掉以輕心,便沒有拒絕,把牛鞭給了他,回頭看了看“米窩”。
松哥兒嘰嘰喳喳的鬧了大半天,確實累了。吃了乾糧後,便呵欠連連,這會兒,他歪靠着沈雲,睡得正香。旁邊,沈雲精神不減,任松哥兒靠着自己,用一隻手在米袋上面寫寫劃劃練字玩。
“姐夫,兩個娃娃還小,經不住嚇。你把他們都帶到姐的馬車上去吧。”柱子說道。
陳有福過來,也有這個意思。他看得出來,沈雲是個很有主見的娃,便問道:“雲哥兒,你回馬車嗎”
沈雲搖頭:“我就不去了。我坐馬車,頭有些暈。”他在石秀縣住了半年多,從沒覺得石秀縣的人強悍。石秀縣的人還不是和鄭家莊的人一樣,都長着一個鼻子兩隻眼,有什麼好怕的
拴子在一旁幫着圓話:“可能是悶的。我也坐不慣馬車。”
“行,你們都要警醒些。”陳有福沒有勉強,抱起松哥兒,打馬離開。
牛車裏備有兩根粗木棒。等陳有福離開後,柱子不動聲色的將兩根棒子擺在手邊。
過了一會兒,沈雲他們也能看到前面的岔路口了。另一條官道上,果然也有逃難的人羣。相比於永安縣這邊,那邊的人起碼是這邊的一倍多。
兩邊的人都很防備。相遇時,彼此都很警覺的盯着對方。不過,默默的看了幾眼後,又接着三兩成羣的趕路。只是每隊人之間都很默契的保持着至少兩丈多遠的間隔。
石秀縣那邊恰巧也有一隊馬車,數量有十餘輛之多。陳老爺稟着息事寧人的原則,主動停下來,讓他們先過。
結果,那邊的車隊走過岔道口後,有一名年輕男子帶着兩個僕從,特意打馬回來道謝。
寒暄過後,陳老爺從年輕男子口裏打探一些最新的消息:傳言叛軍對石秀縣誌在必得,放言會派三路兵馬殺過來。石秀縣裏人心惶惶,不管有沒有門路,人人爭相逃命。
待年輕男子他們離去後,陳老爺憂心忡忡的指揮車隊繼續行進。
沈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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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因爲先前得了陳有望的警示,都看似目不斜視、神色淡漠的坐在牛車上。事實上,他們暗中一直用兩眼的餘光觀察路邊的人羣,心裏時刻提防着。
一刻多鐘後,岔道口被遠遠的拋在了後面。這時,路邊的人羣都匯在一起,分不清誰是石秀縣人,誰是永安縣人。
柱子兩兄弟神色漸緩。
然而,沈雲卻突然怔住了他在人羣裏看到了一道日日夜夜恨不得能喝其血、啖其肉的身影。
小猴子
他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再睜開眼仔細看向那個少年。
那人的個頭比小猴子略高一點點,也是精瘦精瘦的,但是看着黑一些了。此刻,他緊跟在十來名同樣衣裳襤褸的壯漢後面,背上揹着一個打滿補丁的破袋子。
似乎感覺到有異樣的目光盯着自己,少年扭頭看了過來。
沈雲連忙垂下眼簾,只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
牛車比人羣要快得多。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小猴子那隊人已經被拋在後面四五步遠。是以,少年什麼也沒有看到。他狐疑的看向剛剛過去的牛車。
車旁路過一隊成年漢子,柱子自然是高度防備。看到裏頭有個又矮又瘦的半大小子緊盯過來,他很不客氣的瞪了回去。
兩人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少年見他是個成年莊戶漢,手邊還擱着兩根碗口粗的大木棒,趕緊低頭避開。
沒錯這傢伙就是小猴子
沈雲看得再清楚不過了。他儘量壓制着心裏的憤恨,讓自己不要在臉上顯現出來。一雙拳頭卻不知不覺握得緊緊的,指尖泛白。